Chapter 60
「王阿,你當知道我們決不事奉你的神,也不敬拜你所立的金像。」
——《聖經:但以理書》
當阿格尼拾級而上王宮大殿那好像永無止境的大理石階梯時,只要稍稍偏移目光,就可以看到左側波光粼粼、波瀾壯闊的密涅瓦河。
王宮大殿正門左右兩側都有著兩人高的卡爾加里歷代國王雕塑,大部分是艾伯特家的先祖,也有莫特利家族的,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久到阿格尼在這裡所認識的任何一個人的爺爺的爺爺都還沒有出生,久到希羅的騎士還記得什麼叫做「榮譽」和「誓言」。這些雕塑都雙手持握著一柄劍格用純金打造的卡爾加里樣式鋼劍,無一不是能夠在戰場上使用的真劍。據說每當有一座雕塑手裡的劍在時光的打磨中生鏽朽壞了,國王就會下令王家鐵匠新鑄一柄劍換上——除卻艾伯特家族的第十一任皇帝「赤字王」理查德·艾伯特,在他當權時期,卡爾加里財政困窘到不得不出賣這些雕塑手中佩劍的劍格以換取現金,用以償還自由貿易城邦發放的高利貸。
目光再往下,便是一望無際的城區,大大小小的樓房林立在王都高大厚實的城牆和角樓之內,阿格尼甚至可以說這座城市的壯麗和威遠城不相上下,無怪乎千里之外的芬里爾帝王對這座東境明珠垂涎三尺夜不能寐。這座城市就好像希羅大陸上猶如點點繁星般星羅棋布的城市、堡壘中最為閃耀的一顆原鑽,那些傳說中的野心家和現世里的權勢者都嘗試著佔有這密涅瓦河上的記憶女神①,就好像只要擁有了她,舊日帝國的榮耀就可以盡入囊中。
「你還好嗎,阿格尼?」莫里斯·諾頓關切的問道,「你在冒汗。」
「好得很,兄弟,我好得很。」阿格尼一邊說著,一邊拄著拐杖把自己沒受傷的右腿挪上一層階梯。每一次踏地,左腿尚未完全癒合的斷骨處就傳來一陣激痛,讓他的額角一陣灼熱,但他沒有選擇。這裡是密涅瓦的禁宮大殿,卡爾加里的王庭,除了國王之外別想有人可以舒舒服服的被轎子抬進去。
阿格尼回頭望向自己已經走過的階梯,才發現自己已經走了那麼長的一段距離。階梯兩旁栽種著密集的紫杉樹,並被園林工人照顧的很好,粗壯的樹榦和茂密的綠葉略微遮擋了陽光帶來的酷暑,讓穿著罩袍的阿格尼感到沒有那麼難受。這次受的傷還真重,阿格尼心想,自從他在見回組內平步青雲之後就再也沒受過這麼重的傷了。
話說回來,他也算是走到了這裡,走到了卡爾加里的王庭。自從他和他的冒險者們從開陽港揚帆起航前往希羅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年的時光,他終於在這個世界勉強算是「出人頭地」了,多麼漫長的一段旅程!雖然對那些幾十年如一日活著的庸碌領主而言兩年時間甚至不足以讓他們的編年史官浪費一頁紙,但對阿格尼來說,花的時間還是太長了。維桑等不了那麼久的,蒙鳩依人一定會捲土重來,一定會的。即使他們在漆吳山那樣的一路奮戰,即使無數的維桑子民拋顱灑血,這一切仍然不會就如此畫上終點。在他的背後,還有一個龐大而羸弱的國家等著他去拯救呢。
王宮內殿即使聚集了卡爾加里大部分領主和國王的侍從依然顯得空曠,在王座上的雷耶斯·艾伯特戴著他那頂鑲嵌著祖母綠和月長石的金色頭冠,棗紅色的頭髮飄散在外,身上的錦緞長袍一看就知道一定是經過了細心打理和熨平之後的產物,長袍的胸口綉著艾伯特家族的家族盾徽——以黑色為底色,匍匐在地的九尾神狐。雷耶斯王坐在一頂深黑色毛皮天蓬的陰影中,一隻手隨意的搭在雕花王座的扶手上,另一隻手握著他的權杖;在國王左右,內閣大臣們一字排開:掌璽大臣兼間諜總管馬塞勒斯·梅格,國師桑博特·莫特利,海政大臣蓋瑞·梅里克,財政大臣塞繆爾·多諾萬,以及軍事統領托爾西亞公爵。
莫里斯和阿格尼這樣的下級封臣只得敬陪末座,站在卡爾加里群臣靠後一些的位置。在他們之前的,要麼封建級別比他倆更高,要麼在卡爾加里王庭擁有自己的榮譽頭銜,而阿格尼與莫里斯除了自己那一塊小小封地之外一無所有,自然是不敢跟這些大人物們爭搶位置的。不過或許這一切都將在今天改變,阿格尼心想。
當儀式監察官吹響號角之後,卡爾加里的慶功會便宣告召開。頭髮和鬍子都已花白的馬塞勒斯·梅格首先宣告了卡爾加里群臣芬里爾求和的意圖,並告知他們王庭正在就停戰一事和芬里爾的利奧波德皇帝展開磋商。他背誦腹稿的時候幾度停頓,似乎在思索已經想好的詞句究竟是什麼,說話的時候也顫顫巍巍的,好像隨時都要跌倒一般。
「他和克拉克·莫特利是同一個時代的人物。」莫里斯對阿格尼和托蘭·雷諾茨竊竊私語,「但就算克拉克已經歸隱,馬塞勒斯還是不願意放棄他在王庭的地位。他的綽號叫做『千面』,誰知道他現在這樣一幅虛弱的模樣是不是裝出來的呢?」
宣讀完畢之後,雷耶斯王當即傳召在天井窯一戰中葬送了卡爾加里半數黑袍騎士和數萬大軍的薩洛揚·麥考利爵士,嚴厲的斥責了他在戰場上的重大失誤。即使薩洛揚爵士痛哭流涕的跪地求饒,甚至想親吻雷耶斯王的鞋面,但卻被國王左右的侍衛拉開。隨後,馬塞勒斯宣布了王庭的決定:剝奪薩洛揚爵士的封地維克托堡和騎士統領頭銜,沒收半數財產,將其從王庭逐回麥考利家族族長加布里埃爾·麥考利的封地冷湖。這幾乎宣告了薩洛揚爵士的政治死亡,阿格尼思忖著,他今後想要翻生的話恐怕難於登天。除非他隻身潛入戰錘鎮宰了利奧波德皇帝,否則他想要重回王庭的希望猶如八月下雪一般渺茫。和他一同負責指揮天井窯戰役的史丹利·克洛維與布萊恩·梅里克同樣遭到了嚴厲的懲罰,雖然沒有被剝奪封地,但在接下來的十年之內封建賦稅②和徵召兵義務③被提高了二成,這對素有「空錢袋」之稱的史丹利·克洛維伯爵來說自然是一個慘痛的打擊,當他從王座前離開回到自己隊列中時,阿格尼看到他的臉漲的通紅。
有懲自有獎,馬塞勒斯·梅格隨後便宣布將維克托堡封給在雙石口大捷中立下汗馬功勞的托爾芬·克里斯蒂安,並任命他為新任騎士統領。春風得意的托爾芬昂首闊步走上前去,金色的頭髮都被帶的一抖一抖的。他驕傲的從掌璽大臣手中接下地契和封建契約,並向國王行禮致謝,氣的薩洛揚·麥考利握緊了雙拳,指節發出的響動清晰可聞。但托爾芬只瞥了一眼自己新城堡的舊主人,沖他的哥哥石爪堡公爵得意一笑,走路帶風的回到了自己的隊列之中。
希利卡家也受到了褒獎。雖然伊芙琳·希利卡小姐在克雷斯城死守數月,拖住了芬里爾南路大軍勞苦功高,但她的妹妹溫蒂·希利卡派遣的軍隊卻在天井窯隨著薩洛揚爵士的慘敗而幾乎全軍盡墨。卡爾加里王庭認為溫蒂·希利卡小姐年紀尚幼,但她的家臣卻沒有對薩洛揚爵士做出明智的諫言,對於天井窯慘敗負有一定責任,因而功過相抵,僅只賞賜了一小箱金羅蘭表示資助戰後重建以及王庭的公正。
「不應當如此。」阿格尼默念著,但他卻也沒辦法站出來說些什麼。
「柯蒂斯堡伯爵莫里斯·諾頓!」儀式監察官唱名。
莫里斯忙不迭的應聲,從王宮大殿後側走到國王面前。
「你很努力,莫里斯伯爵。」雷耶斯王開口道,他的聲音渾厚而沉穩,透露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嚴肅感。「『奪旗之戰』④期間,我剝奪了里維拉的卡戎公爵頭銜,因為他辜負了我的信賴。但他在克雷斯城為國捐軀,而你據傳也表現的十分英勇,這讓我開始反思自己的錯誤,我是否給予了一個忠誠於我的氏族不公正的待遇?如果你們忠實的履行了自己的封建義務,而我報之以削封,後世將說我是個昏聵的國王。你覺得我是嗎,莫里斯·諾頓?」
「不,」莫里斯低頭應聲道,「您是明智而公正的國王,我的劍將永遠為您而揮舞。」
「很不錯,莫里斯,你的父親看到你如今這副模樣,也該含笑九泉了。擇日我將差人前往柯蒂斯堡,為里維拉送去我的弔唁。」雷耶斯王緩緩的說,「我將你父親的頭銜和長河灣還給你,莫里斯·諾頓,今後你可以重新稱自己為卡戎公爵。」
「這.……這實在是……」莫里斯情緒激動,竟不由自主的在朝堂上泣不成聲。「實在是太謝謝您了,國王陛下。」
「嗯。」雷耶斯揮了揮手,示意莫里斯離開。
莫里斯·諾頓踉蹌著回到了自己位於大殿後側的隊列中,阿格尼拍了拍他的後背,這才發現他的鼻涕和眼淚已經將整張臉弄得一塌糊塗。阿格尼趕忙從懷中掏出方巾遞到莫里斯手裡,輕聲對他說:「冷靜點,兄弟,整個王國都看著你呢!」
「雷諾茨的托蘭·雷諾茨爵士!」儀式監察官唱名道。
托蘭有些錯愕的看了看阿格尼,而後者正忙於安慰莫里斯,只衝白騎士堅定的點了點頭,做出了一個「上去吧」的手勢。托蘭·雷諾茨努了努嘴,繫緊了自己的腰帶,大踏步走上前去,面對掌璽大臣和雷耶斯王。
「托蘭·雷諾茨,」雷耶斯王單手扶腮,仔細端詳著托蘭,「在比武大會時我曾經見過你一面,當時我並不能理解托爾西亞公爵為什麼如此看重你,即使你是異邦人也要冊封你為卡爾加里的騎士。今日看來,我看人的能力還是缺過石爪堡公爵一籌。」說罷,雷耶斯王瞥了一眼他的軍事統領。
「臣不敢。」托爾西亞·克里斯蒂安恭敬地表示。
「你在雙石口英勇奮戰,我在王都也有所耳聞,白騎士。」雷耶斯王繼續對托蘭說著,「克里斯蒂安家的兄弟也對你極盡褒美,認定你今後將是卡爾加里的棟樑之才。兼聽則明,我將聽取他們的諫言。白騎士托蘭·雷諾茨,我將拜倫堡及其債務與收入冊封於你,同時給予你首席騎士的榮譽頭銜,今後你將在密涅瓦城王庭履行你的職務,而你從今日起,即是拜倫堡的伯爵。」
首席騎士?在王庭任職?托蘭·雷諾茨此時腦海中第一個浮現出的卻是阿格尼和盟約團,他的爵位比阿格尼更高了?今後和他們不能一起行動了嗎?
容不得他過多思索,雷耶斯王給予他的並不是一個可以思索的選擇題。
「感謝主上的器重,」托蘭·雷諾茨行了一個宮廷禮,從掌璽大臣手中接下地契與封建契約。「今後我將矢志不渝的為王國盡忠。」
托蘭·雷諾茨回到了隊列中,但還沒等他張口對阿格尼說些什麼,儀式監察官便唱名道:「雷諾茨男爵阿格尼·柯蒂斯!」
阿格尼錯愕的抬頭,手中幫莫里斯擦去鼻涕和淚水的方巾還沒放下,之間王國群臣都看向他的方向。他只得簡短的拍了拍莫里斯的肩膀,用眼神示意托蘭·雷諾茨繼續安撫情緒過於激動的莫里斯,拄著拐杖走向雷耶斯的王座。
「柯蒂斯堡的私生子,克雷斯城塞的『潑屎騎士』,」雷耶斯王沉吟道,「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物。」
阿格尼略微彎腰的看著王座上的雷耶斯,飛速思索著雷耶斯王提及這芬里爾人為他起的不堪綽號背後的意義。國王要責備他損害了卡爾加里騎士的名譽嗎?要對他的血統產生質疑嗎?
「芬里爾人對你的憎惡深入骨髓,他們甚至不惜在停戰談判中願意用亞眠城作為交換,要取你的項上人頭。」雷耶斯王饒有興緻的說,「雖然我並不在場,但我不難想象你給予了他們多大的難堪。」
「太過分了!」托爾芬在台下大聲道,卻被自己的哥哥瞪了一眼,示意在王庭之上保持安靜。
「真是太有趣了,不可一世的芬里爾金袍騎士被卡爾加里的私生子潑了一身穢物,聽說你還使用了些別的不那麼名譽的手段,是嗎,阿格尼·柯蒂斯?」
「是的,王上。」阿格尼沉穩的說,「我們別無選擇,當時我們面對著七倍於己的敵軍,如果要規規矩矩的和他們作戰,王國恐怕勝算不大。他們若是願意一對一進行騎士比武,我至少有自信能把格雷登·西塞羅或者卡西迪家的兄弟打下馬,但他們在談判中回絕了我的這一提議。」
「你這腿傷和身上的傷,可是在克雷斯城,芬里爾人留下的?」
「我將把他們視作我的榮譽勳章,王上。」
「哈哈哈哈哈!」雷耶斯王大笑起來,「不循規蹈矩的騎士,你說多久沒在卡爾加里出現過了?嗯?公爵?」說著,雷耶斯王看向托爾西亞·克里斯蒂安。
「臣不知,但臣認為舍弟就挺不規矩的。」托爾西亞故作嚴肅的揶揄了一下正在台下偷偷摸摸向周圍封臣炫耀自己剛剛拿到的封建契約的托爾芬,弄得後者當場鬧了個大紅臉。
「告訴我,阿格尼。」雷耶斯王道,「我已經準備好了你的獎勵,但我也想不按常理出牌一次。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樣的褒獎?」
「我想要王上的信賴,」阿格尼脫口而出早已準備好的腹稿,這圓滑的回答他已想過許多次。「以及家族的延續。」
「家族的延續。這個回答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一個私生子為什麼要在乎家族的延續?」
「因為我已向亡父起誓,」阿格尼應道,「將不遺餘力的輔佐兄長莫里斯·諾頓,讓諾頓家族洗雪恥辱,重拾往日的榮光。」
「即使我有意讓你進入王庭仕官,直屬於我的統治,你也不願背棄這誓言,執意要當莫里斯·諾頓的封臣?」
「是的,主上。」阿格尼恭敬行禮,「此誓言天地諸神共鑒。」
「看來繼克里斯蒂安家的雙子將星之後,卡爾加里又要出一對揚名四海的兄弟了。你說是不是,托爾西亞?」雷耶斯王對石爪堡公爵笑道,隨後又轉向了阿格尼。「行吧,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不多挽留。我已經要走了你的托蘭·雷諾茨,就不會再從莫里斯手下把你要走,雖然人才是珍貴的寶藏,但貪婪卻並不是一種美德。阿格尼·柯蒂斯,我將查洛城及其債務與收入冊封於你,並將你的封建契約賜予卡戎公爵莫里斯·諾頓。從今往後,你就是卡戎公爵治下的查洛城伯爵。至於那些芬里爾的下流之徒提出的無理要求,作為卡爾加里的王,我的回應除卻嚴詞拒絕之外再無其他。」
查洛城?那是哪裡?阿格尼仔細思索著這個地名,卻並沒有記憶,在地圖上標註出來的有名有姓的堡壘當中並沒有這座城池,但既然出自雷耶斯王之口自當不會有假。於是阿格尼恭敬地再次行禮,從王座前退回了隊列中。
持續了一個早晨的卡爾加里王國全體大會阿格尼都在莫里斯的抽噎和托蘭·雷諾茨的沉默中渡過,直到午後才散場。在晚間國王設下的宴席之前,封臣們各自在密涅瓦城內自由活動,有的領主回到了他們位於王都的官邸,有的領主則三三兩兩聚集在王宮大殿外談論著這次的獎懲,只有柯蒂斯堡的貴族,不,準確的說是卡戎的領主們,在將莫里斯送回旅店之後,帶著自己的侍衛來到了一間小酒館。
「說回我的問題吧,阿格尼。」托蘭招呼侍應生端來啤酒之後,首先開了腔。「在王都任職?我更寧願和你們待在一起,說真的,阿格尼,我不稀罕當什麼首席騎士也不想要王庭的位子。」
「話不能這麼說,托蘭。」格里芬爵士道,「能在國王身邊任職是莫大的榮譽。」
「給你?你當?」托蘭說著就要從懷裡掏他的委任狀。
「算啦,托蘭!」阿格尼制止了托蘭,「事實上,我們也正需要一名人在王都的可靠兄弟幫我們收集王國的最新動向。戰爭剛剛結束,王國的變數還有很多,我需要你擔任這個職位,托蘭。」
「你說是就是吧。」托蘭嘆了口氣,「我相信你,你讓我上刀山下油鍋,我也馬上去干。既然你需要我這麼做,我不會再有意見。」
「好兄弟,托蘭。」阿格尼敬了托蘭一大口啤酒,隨後轉向旁邊正在大嚼烤雞的霍里克·銀血,「霍里克?霍里克!等會再吃!」
「幹嘛?」霍里克不滿的放下手中的半隻蜜汁烤雞。
「我希望在托蘭·雷諾茨在王都任職時,你能夠擔任他的護衛和副手。」阿格尼說道。「我已經獲得了查洛城的封地,但想來我不可能在查洛城和雷諾茨之間來回移動;雷諾茨就交給你的氏族打理吧,霍里克,希望你的氏族能夠把那裡開墾成能夠耕種的農場。」
「能天天有這種好東西吃的話,我怎麼都沒所謂。」霍里克聽罷,繼續吃他的烤雞,順便伸手拿過了一把鹽烤土豆角。「雷諾茨也是個不錯的開墾地,我的氏族應該會很滿意。」
「那我的氏族呢?你許諾給我的土地呢?」海爾薩·白鴉在一旁不滿的問道。
「你的氏族,將和我一同前往查洛城,開墾那裡的耕地。」阿格尼說道,「雖然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查洛城在什麼地方,格里芬,你知道嗎?」
「我還沒跟你說呢,阿格尼。」格里芬聳了聳肩,「你怕是有不少麻煩事需要處理了。」
「怎麼說?」
「和托蘭的拜倫堡不同,拜倫堡是一座很大的城堡,下屬的農莊也頗為富庶,即使托蘭一年到頭都待在王庭,只要有合適的人打理領地內部事務,就根本不用多操心。」格里芬喝了一口冰涼的啤酒,「但查洛城的歷史,就要從奪旗之戰開始說起了。」
「別賣關子,格里芬,有什麼話你就說。」
「那時候的奧彌爾人是你們忠實的學生,兩位約姆斯的勇士。」格里芬一隻手抓著酒杯,一隻手指向霍里克和海爾薩,「他們製造了大量的平底船,沿著多摩斯河⑤燒殺搶掠。拜倫堡有著高大的城牆,茉門堡有著希利卡家眾多的守軍,那些奧彌爾人奈何他們不得——但查洛城不一樣。那原本是個繁華的市鎮,還下屬一座供奉刻瑞斯的神殿以及大片豐饒的農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作為國王的直轄領地,雷耶斯王抽走了大部分的駐軍往前線作戰,而查洛城的城牆也不像克雷斯或拜倫堡那樣高大堅固;後果幾乎是顯而易見的,奧彌爾人攻破了查洛城,然後大肆的燒殺搶掠,幾乎糟蹋了全部的農莊、市鎮,砸爛了城牆,燒毀了神廟,以至於這座市鎮幾乎從地圖上被抹除,只有其領地範圍被保留了下來。在那之後的十多年雷耶斯王曾經進行過一點兒重建工作,但那於事無補,城牆並沒有被修復,因為缺少駐軍和堡壘的庇護,農人和市鎮居民也沒有再次聚集起來。總而言之,你接到了一個爛攤子。」 ——
註釋①記憶女神:密涅瓦是奧林匹斯正教中月亮和記憶的女神的名字,密涅瓦河、密涅瓦城名字皆起源於此。
註釋②封建賦稅:封臣應當向領主繳納一定額度的賦稅,以換取保護的義務以及不損害其權利的保證。
註釋③徵召兵義務:同封建賦稅,當王國發生戰爭時,封臣有義務提供一定規模的徵召兵參與戰爭。
註釋④奪旗之戰:太陽曆1530年,卡爾加里王國和西奧彌爾王國爆發局部戰爭「奪旗之戰」。卡爾加里王國遭到挫敗,卡戎公爵里維拉·諾頓被削封。
註釋⑤多摩斯河:南卡爾加里的主要河流,密涅瓦河的支流,流域內包括查洛城、拜倫堡和茉門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