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夕心裡軟了一下,原來前幾天沒聯繫是忙著比賽了,看他沒拉拉鏈的外套裡面還穿著隊服,實在沒狠得下心拒絕他。
「明天幾點?我沒事就過去」
「真的?那明天讓許思瑤帶你進去吧,她知道在哪她那有入場券。」
陸晨的聲音中帶著興奮,其實他早就把入場券準備好了,怕何夕不答應先讓宋澤放許思瑤那了,想著這邊沒成功再讓她幫著勸勸。陸晨不知道怎麼的特別想讓何夕去看看,像小孩子向同伴炫耀自己最滿意的玩具一樣。
何夕嗯了一聲,覺得陸晨雖然比她大,但有時候特別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身上還保持著那顆熱忱的赤子之心。
「晚飯你想吃什麼?」
「隨便吧」
「那有沒有什麼不愛吃的?」
「我不挑食」(何夕確實不挑食,在她的日常里覺得有東西能吃餓不著就行,對吃的方面也沒什麼特別的慾望。)
「挺好養活啊!那行,我知道有個地方挺好的,我們去那吧!」
何夕撇了撇嘴,繼續看著窗外,天漸漸有點黑了,路上的燈都陸續亮了起來。一棵棵樹隨著車的穿行向後整齊的飛馳著,路燈也散發著細柔的燈光在眼前忽明忽暗,車裡放著輕音樂,一種從未有過的心安在心裡蔓延著。
沒多久,陸晨把車停在了一個巷子口邊上,解開安全帶看著何夕柔聲說:「下車吧,到了!」何夕下車看見這邊是個古香古色的巷子,地上是有著年代痕迹的青石磚。
陸晨從後面拉了一下何夕的衛衣帽子,「你慢點,裡面沒路燈,要不你拉著我點。」何夕看了看前面,確實挺黑的,而且巷子里沒什麼人,陸晨把手遞給他,何夕想了想只拉住了他的衣袖。陸晨笑了笑,在前面走著,何夕拉著他的衣袖跟在後面,氛圍一度很微妙。
大概走了五分鐘,陸晨突然轉過身,何夕沒停住,一直低著的頭一下撞到了他的胸膛。可能是常年運動的緣故,能感覺出來很結實。何夕捂著額頭,抬起頭剛想問他幹嘛突然停了。陸晨突然把頭低了下來,湊到何夕面前,感受到他炙熱的氣息撲到臉上痒痒的感覺,何夕的臉又瞬間紅透,心裡一緊。
何夕本能的想鬆開拉著他衣袖的手往後退,卻被陸晨反手握住,他的另一隻手抬起來揉了揉她的額頭,聲音低沉道:「疼嗎?」何夕搖搖頭。「我說的那個店到了!」陸晨說著拉著何夕往門裡走。何夕掙扎著想把手抽回,無奈那雙大手太有力,攥的她有點疼。
這個餐廳是個中餐廳,大門橫欄上刻著大氣的黑色行楷「聽瀾軒」。進去是中式風格的裝修,滿眼都是實木的硃紅色,莊重而肅穆,大廳中間有個仙氣飄渺的魚池,魚池上面是一個小拱橋,是那種低調的奢華,但看著也是挺有年代感了。
被服務員領到裡面的雅間,陸晨才把何夕放開,面對著她坐下,把菜單遞給她「看看想吃什麼?」何夕揉了揉放在桌子下面的左手,被他抓的有點疼。「你點吧,看著點就行!」
陸晨跟服務員說了幾個菜,服務員就出去了,陸晨看著她,偷偷笑了下,「手疼嗎?」何夕白了他一眼沒說話。「下次我輕點,但你別跑就行。」何夕嗔怒:「還有下次?」陸晨笑了起來,他的笑真的很耀眼,刺的何夕心裡一顫。
這個男孩很容易就能撥動何夕的心弦,何夕一直以為自己的城牆構建的足夠堅固,卻在陸晨一步一步的撩撥下轟然塌陷,留下一城池的荒蕪……
過了一會雅間門開了,進來一個中年男人端著一盤菜,放下菜拍著陸晨的肩膀,中氣十足的說:「你這臭小子怎麼來了?以為你把我這忘了呢!」陸晨滿臉堆笑:「那哪能啊嚴叔,這陣太忙了!」那中年男人哈哈的笑著,又看了看何夕,趴到陸晨耳邊到:「行啊,找女朋友了?」陸晨看了一眼何夕,「正在努力中!」那中年男人會心一笑,一副我懂得表情,「你們慢慢吃啊,有啥需要吱聲!」
說著走出去把門帶上了。陸晨幫何夕把餐具都用熱水沖好,筷子遞到她面前。
「吃吧,嘗嘗怎麼樣!」
「常客?」
「嗯,可以說吃了十多年了吧,我爸媽在的時候總領我來吃,慢慢習慣味道了,等我爸媽走了我也總自己或者領朋友來!」
「你爸媽……」
「他們在外地工作呢,在貴州那邊,算算也有好幾年沒回來了!」
「哦,去那麼遠工作。」(讓何夕想起來自己的父親,也是在邊疆部隊,她長這麼大也沒見過他幾次,那種沒有父親在身邊的滋味她深有體會。突然有點心疼這個看起來陽光清澈的大男孩。)
「哎,他倆也是沒辦法,在那邊建了一個希望小學,想著步入正軌了,找到合適的校長和老師就回來,結果一直也沒找到索性就留在那邊了!」
何夕油然生出一種敬佩,在家庭責任和社會責任需要做出取捨的時候,能選後者的少之又少,畢竟那種大愛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你怨過他們嗎?」(其實她怨過,如果不是父親對邊疆和部隊的執念,就不會有母親孤苦的半生!而她也不會在少親缺愛的環境下長大。)
「其實之前有過一點,後來也就能理解了!他們也是為了一份責任吧,為了那邊的留守兒童,誰知道卻讓自己的兒子也成了留守兒童。」
陸晨自嘲的笑了笑,眼睛里有著少有的陰霾,但也是一瞬而過。何夕看著他,心像被人扯了一下,有點疼。
「但你也成長的很好。」
(上著北方排名前十的大學,學著學校排名前三的專業,還能堅持自己熱愛的籃球。許思瑤這些天沒少在她耳邊磨叨她所謂的大神,說他各方面都很優秀,成績怎麼好,打籃球怎麼帥,為人怎麼陽光熱情的,更厲害的是那麼多女孩倒追他都能把持住自己。何夕感覺她簡直就是一個超級粉本粉!)
「」咳,可能是我爺爺奶奶管的比較嚴吧!倆人當了一輩子老師了,我他們還管不明白嘛!」
陽光的人總能給自己找陽光的理由,憂鬱的人總能給自己找憂鬱的理由,這就是他倆的不同吧!
陸晨給何夕夾了一筷子菜,「快吃吧,一會涼了,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嘗嘗這個吧!」何夕沖他笑了一下,埋頭吃飯。她的飯量不大,晚上課多的時候總不吃飯,早上起晚了也總不吃飯,導致胃部潰瘍嚴重,總是按照來姨媽的節奏每月犯一次胃病。但不得不說,這裡的菜真的很好吃,有種久違的,家的味道。媽媽偶爾母愛泛濫的時候也會給她做飯吃,有多久沒吃過了,想起了那個冰冷的家和那個時好時壞的女人。
「」你彈古箏多久了?」
陸晨看著那個眼神有點飄忽、有點傷感的姑娘,低頭認真吃著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忽的問了句。
「十年了吧!」
「跟我打籃球的時間差不多了。能堅持這麼久去做一件事,挺好的。」
「嗯,堅持的過程很美好。」
對於何夕,古箏真的是她那些陰暗日子裡的救贖了。第一次聽見有人彈古箏是十歲那年在一個街邊的樂坊,一個身穿青色旗袍的姐姐彈著一首不知名的樂曲,時而緊張激烈,時而優美抒情,一下子她就迷上了這個聲音,第一次跟家裡提了要求想學古箏。那是媽媽神志還算清楚,給她買了一把琴找了當地的古箏老師,這一學就是八年,直到她上了大學做的兼職還是彈古箏。
「」對啊,除了籃球,我還想堅持去做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也堅持那麼久的時間。」
何夕抬頭看了他一眼,看見他滿臉真摯,眼睛里都是星星,帶著炙熱,她挪開視線,強裝淡然的問。
「什麼事啊?」
陸晨頓了頓,用很輕柔的聲音,帶著些許魅惑。
「喜歡你這件事……」
何夕內心一驚,沒想到他這麼輕易的說了出來,在她沒有任何準備的時候。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也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路該怎麼走,想著無非就是活著。陸晨的出現確實溫暖了她,但她知道自己沒有愛的能力,那麼陽光熱忱的男孩,那麼陰鬱的她,她有資格嗎?
想著,她放下筷子,看著眼前的沖她淺笑的男孩,怎麼也說不出不要喜歡我,沒有結果這樣的話。何夕冷笑了一下,慢慢的張開口。
「也許我沒那麼好,不值得你喜歡,更不值得你去堅持。」
「值不值得的,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你會失望的」
「總比沒有希望要好。」
何夕覺得自己說不過他,嘆了口氣。陸晨一開始就知道,這條路沒那麼容易走,但他就是遏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他看了看還是那麼清冷的何夕,突然想抱抱她,但最終也還是沒有動。
陸晨抬手摸了摸何夕的頭髮,柔聲的說道。
「你不要有壓力,我的初衷不是給你壓力的!我知道我們之間有距離,那一百步的距離都由我來走,你就站在原地等我就好。」
何夕的心一熱,那種從心臟中心擴散到胸腔再擴散到全身的溫暖的感覺,好陌生。她還能怎麼說,還能怎麼做呢?一個那麼驕傲那麼優秀的人,在她面前如此卑微。她用旁人難以察覺的幅度點了一下頭,陸晨笑了笑,笑容里何夕好像看見了一點悲傷。
兩個人相遇的時候,誰先喜歡誰就輸了;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誰陷得最深誰就輸了!愛情不過是一場你來我往的遊戲,只有雙向奔赴才是最美好的吧,可何夕不知道支離破碎的自己能不能奔赴於他!
吃完了飯,倆人又進入了那個漆黑的小巷,陸晨把衣袖遞給她,還是那樣一前一後的走著。上了車,陸晨向學校方向開去,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