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倫軍政公署會議室。
軍長鮮於修禮坐在中間位置。左側分別是軍參謀長司馬子如和軍情報部長婁五斤。右側是庫倫騎兵師師長韓軌、政務主官禿鹿貴伐、師參謀長兼警衛團團長禿鹿爾扥。庫倫騎兵師情報處長婁震和三位主力團團長張浩、李彪、王三虎也參加了這次會議。另外,剛剛被俘虜不久的原婆羅門麾下先鋒官乞袁律,今天也以騎兵第一軍獨立團團長的名義列席了會議。這也意味著乞袁律正式投身鮮於修禮名下,成為五原集團的新生力量。至於今後能否融入這個集體,那就要看他的具體表現了。對於他的任命是暫時的,最終還要得到高歡的首肯才算數。
雖然在座幾人當中,鮮於修禮職務最高,但韓軌和禿鹿貴伐是這裡的主人。所以,這次聯合作戰會議接近尾聲時,韓軌還是象徵性的禮讓鮮於修禮來下達最後的作戰命令。
鮮於修禮看了一眼韓軌身旁的禿鹿貴伐和禿鹿爾扥,見叔侄倆沒有表現出不悅之情,便很隨意的往椅背上靠了靠說:「韓師長,這裡是你們庫倫騎兵師的一畝三分地,我就不越俎代庖了。你來下達最後的作戰命令,我們都聽你指揮。」
聽老兄弟鮮於修禮如此給面子,韓軌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那怎麼好意思呢?還是你來下命令吧。」
司馬子如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姿看上去很有氣度,話說出來卻少了嚴肅:「別惺惺作態了!你怕是早就等著要在吾等面前顯擺了吧?」
被司馬子如揭破心思,韓軌尬笑著說:「這話讓你說的,我有那麼膚淺嗎?」
司馬子如說:「你那點小心思,瞞得了別人,可滿不了我。圍剿巴爾哈拉那次戰鬥之後,我舉薦你和禿鹿相國來此開疆拓土,招兵買馬,是不是至今懷恨在心那?」
禿鹿貴伐接過話題說:「司馬參謀長這話就不對了。當初若不是你的極力舉薦,我們這裡也不會發展的這麼快、這麼好!說實話,老禿鹿我活了大半輩子,今天才感覺活出點人的樣子。為了完成主公交給的使命任務,韓師長一年才回過兩三次家。他若是埋怨你的舉薦,還能如此盡心竭力?老夫忝為相國,並不懂治軍牧民。庫倫的今天,皆得益於韓師長的領導。這麼說吧,韓師長治軍有方,和睦同僚,尊重長輩,體恤下屬,深受庫倫三萬軍民的擁護,也深得庫倫軍政官吏的敬佩。庫倫的所有進步,與韓師長的恪盡職守是分不開的。他若記恨你當初的舉薦,焉能有庫倫今天的長足發展?要我說,司馬參謀長你是慧眼識人那!」
禿鹿貴伐知道司馬子如是和韓軌開玩笑。但作為庫倫的二把手,他也要藉機表達一下自己以及族人忠於高歡的態度。鮮於修禮,司馬子如,韓軌都是高歡的至交。婁五斤和婁震更是高歡的家僕。他們的話,高歡絕對信。能不能獲得高歡的絕對信任,眼前這些人的態度至關重要。畢竟剛剛發生了禿鹿惱亥叛變的醜事,有些態度是需要明確表達的。所以,禿鹿貴伐的話說的有些正式,在場之人也聽出了弦外之音。
韓軌被禿鹿貴伐恭維的不好意思起來。正待說幾句煽情的話,司馬子如插話道:「行了行了,瞧把你嘚瑟的,老相國誇你兩句還當真了?幾位團長都摩拳擦掌了,估計城外的宇文師長也等得不耐煩了。你就下命令吧,不要再扭捏了。」
聽司馬子如這麼擠兌韓軌,會場里發出一陣輕鬆地笑聲。
韓軌搓了搓臉頰,掃視了一眼會場,見眾人都笑眯眯的看向自己,隨即站起身輕咳一聲道:「那好,恭敬不如從命。現在我命令:情報處婁震處長聽令。」
婁震刷的起身立正應了一聲「是」。
韓軌肅聲道:「我命令,未時三刻,由你發出總攻信號。」
婁震答道:「得令!」
韓軌繼續命令:「一團長張浩聽令。命令你部從南門出擊,首先殲滅城南的兩千之敵。」
張浩應答:「得令!」
接下來的任務安排當中,乞袁律率領本部一千人馬隨張浩從南門出擊,揮師西進,直衝高車大營。二團長李彪率本部人馬從北門出擊,撲殺北門外的兩千敵人。三團長王三虎率部隨二團之後出城,迂迴殺向高車大營。警衛團留守城裡防衛,並作為總預備隊。戰鬥若順利,警衛團伺機出擊。若戰鬥不順,可以接應出擊部隊回撤。
城外的三萬高車人,約兩萬多主力幾天來一直在城西三里開外紮下大營,沒動地方。另外分出約七千人馬在庫倫城僅有的南北兩道城門外不斷騷擾進攻,先後損失了三千人,從昨天開始圍而不攻了。因為城東沒有城門,故而沒有派兵圍堵。夜裡派兵偷襲過幾次,均告失敗,乾脆不打東城牆的主意了。
蓋因沒有雲梯、投石機之類的攻城器械,他們應該暫時放棄強攻。先將庫倫城團團圍住,再抽時間準備攻城器械。昨天下午,高車人將戰死的兵卒和戰馬屍體丟進人工河,意圖污染河水,造成瘟疫。可惜時下已經初秋,屍體腐爛需要時間。另外,庫倫從築城開始就防止這一招。未等屍體順流入城,就已經放下閘門截斷河水。河水被阻斷自然會溢出,並順著緩坡流走。高車人的謀算再次失敗。
經過兩天兩夜的攻守對峙,庫倫方面只有被箭矢射傷的兵卒,戰死者寥寥。又因為救治及時,藥物充足,沒有造成多少壓力。反觀高車方面,偷雞不成蝕把米。使盡渾身解數,難以靠近城牆百步之內。而且兩天時間戰死近三千人。
高車軍中大概也有熟讀兵書戰策的謀士,攻城失利后,才想起採用「圍三缺一」的攻城戰術。只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圍三缺一的核心要義是心理戰。讓被圍困者以為有生門可以逃跑,故而生不出死戰到底之志。可高車人偏偏封住城門,留下沒有城門的東面當作生路。學藝不精,可見一斑。再則,你連攻城的雲梯都不準備,臨時抱佛腳,管個屁用!若不是鮮於修禮要俘虜這些百戰精兵,韓軌昨天就該殺出城去,砍瓜切菜了。
所以,韓軌命令張浩的一團出南門后,首先殲滅南面的兩千高車人。戰俘團長乞袁律則不用參與城南的戰鬥,隨張浩出城后,直接揮師西進,衝擊高車人的主力大營。從北門出去的二團長李彪,同樣負責殲滅北門外的兩千敵人。三團長王三虎也不在此停頓,與乞袁律兩支人馬,左右勾拳,砸向高車大營。與此同時,完成包圍任務的宇文洛生從背後殺過來,合圍高車主力。一二兩個團迅速擊敗南北兩股敵人後,將戰場交給守城的警衛團接管,全力以赴加入圍剿敵人主力的戰鬥。這便是作戰計劃的主要內容和設想。
各位團長接受完任務離開之後,韓軌躍躍欲試的問鮮於修禮和司馬子如:「二位要不要和我一起衝鋒陷陣?我可聽說,你們倆現在有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若探囊取物的本領。要不,咱們比試比試?」
禿鹿貴伐聽韓軌這麼說,立刻緊張的制止道:「韓師長,你可是主帥,萬不可冒此大險!」
司馬子如撇撇嘴說:「禿鹿相國,你別聽他瞎咧咧!忘了阿歡怎麼說的了?戰場主帥若敢丟下部隊親自上陣衝殺,終生離開軍事指揮崗位。有本事你試試,看看阿歡會不會免了你的師長職務?」
韓軌假裝忘了有此軍紀,故意道:「我咋不記得阿歡說過這話?再說,你倆身先士卒的事早已在內部傳開,也沒見免職啊?難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司馬子如道:「你少栽贓陷害!本參謀長出關以後,除了射過幾隻野兔,再沒有動過刀兵。至於修禮,那也是剛出關那會兒。現在也不能親自上陣了。」
鮮於修禮接過話說:「其實,歡哥這麼做是有道理的。戰場指揮官若離開指揮崗位,多半會出亂子。畢竟戰場情勢瞬息萬變,隨時都可能需要調整部署。主官先不先戰死了,誰來指揮接下來的戰鬥?出關之前歡哥就一再叮囑我,打仗可以不擇手段,獲勝是最高目的。一年來,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下百場,小弟深以為歡哥說得有理。所以啊,過過嘴癮就可以了,別當真。否則,我們兩人也要跟著你吃瓜落,別沒事找事。」
司馬子如這時也頗有感慨的說:「記得去年圍剿巴爾哈拉前,可朱渾元本來想和巴爾哈拉擺開架勢,兵對兵,將對將的干一場,結果被阿歡罵了個狗血淋頭。現在想來,阿歡警告的確實有道理。畢竟我們手下每一名官兵都有妻兒老小,既是人夫人父,又是人子人孫。我們戰死不要緊,活著的家人才最難過。如果可以不戰死,我們就要千方百計的乾死敵人,自己活下來!所以,韓百年我告訴你,為了高堂老母,為了嫂子和侄兒,這樣的心思徹底杜絕。否則,不用阿歡收拾你,我司馬子如一定會發動一幫老兄弟,剝奪你的兵權!」
韓軌見眾人都認真了,訕訕的笑笑說:「開玩笑的,開玩笑的。我韓百年還想多活幾年那。好了好了,時辰差不多了。我們也該上城頭觀戰了。」
話音剛落,只聽「嗖嗖嗖」三聲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意味著一場血腥的絞殺戰即將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