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穆狄告辭回家洗塵去了,無塵道人被安排在後院一個比較隱秘的客房住下。老道交待,除了高歡本人和洒掃房間的傭人,不許閑雜人等打擾他修鍊。一日三餐由丫鬟送進去,直到正月十六隨高歡去五原。如此省了不少麻煩。
隨著高歡性情的改變,家裡現在格局也變成了男主外、女主內的正常家庭格局。還有一個多月即將臨產的婁昭君,除了看書、院子里散步、纏著夫君睡前講故事外,其他事一概不管不問。高家的管理大權交給紫娟處理。對外聯繫,對內打罵家奴丫鬟的小事交給蘭草負責。作為女主人,她只有一件事關心,就是小寶寶啥時候出生,能否安全出生。
至於夫君每天神神秘秘的幹些什麼事,起初她也擔心。特別是受傷以後性情大變的夫君,她是明裡只當什麼事也不曾發生,暗裡多次責成婁黑子尋找兇手。只怪婁黑子無能,直至被夫君攆出高家,也沒有查出一個所以然。這也是她同意夫君開割那些三心二意下人的主要原因。
夫君後來表現得越來越出眾,簡直與當初那個迷倒自己的郎君判若兩人。不是變壞了,而是變得更加貼心,更加擔當,更加能力出眾。說實話,成婚一年時間,她不是沒有動搖過。因為下嫁一介函使惹得母女不能相見,姊妹不願往來,玩伴杳無音訊,世人風言風語,女兒家咋能沒有心結?世俗的暗箭並不能真正傷到她,傷她的是夫君緊鎖的雙眉,鬱結的內心。所幸,七月底那次九死一生的災禍,射傷了一個無精打採的頹廢,喚醒一個世間少有的男人。婁昭君常想,自己究竟該恨那些兇徒,還是該謝他們呢?
「夫君,你兒子踢我~~」見高歡進的屋裡,懷裡抱著一席雪白裘皮毯子的婁昭君千嬌百媚的嬌呼道。
「是嗎?哎吆吆,來來來,讓為夫替你揍這調皮的小傢伙屁屁。」高歡作勢要拍打婁昭君的大肚皮,嚇得小娘子趕緊用裘皮毯子蓋住自己的肚子,唯恐夫君真的不知輕重,傷著肚子里的小寶寶。
一旁的蘭草撇撇嘴角不屑的嘟噥道:「小姐,嘖嘖嘖……酸不酸呀……」
婁昭君翻個白眼哼聲道:「怎麼了?」
「不怎麼,奴婢牙疼……」說著還假意捂著腮幫子,嘶嘶吸涼氣。
高歡失笑的捏了捏蘭草圓嘟嘟的臉蛋說:「眼饞了是吧?呵呵呵,不急,早晚你也會有的。」
蘭草打開高歡捏自己臉蛋的大手不忿的說:「盡騙人!您從來不和人家單獨睡,咋能懷上嘛!每次都是……」
「你給我閉嘴……」聽蘭草又要毫無遮攔的說那房中花事,婁昭君瞬間羞的滿臉通紅,急忙制止她往下說。
蘭草不服氣的繼續嘟囔道:「本來嘛,每次都輪不到……」
婁昭君被蘭草的話羞惱的不知所措,厲聲呵止道:「死丫頭,還說……哎呀呀,簡直沒法活了。夫君,您管不管?」說著,羞紅的臉頰埋進雙手,彷彿被人捉姦在床似的難堪。
高歡眼神飄忽,笑容詭異,被這一妻一妾逗得心旌搖曳。
正在這時,敲門聲響起,接著有人招呼道:「小姐,我是紫娟。」
這是什麼意思,紫娟怎麼學會敲門了?夫妻三人互看一眼,不明白紫娟這是唱的哪一出。高歡立刻明白過來,說道:「來客人了。」
經高歡這麼一提醒,昭君和蘭草也明白過來了。蘭草快速為昭君整理衣衫,婁昭君順便叫紫娟進來。隨著一股寒氣,紫娟領著一位打扮雍容的女子進的門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和順酒樓的女掌柜錦娘。
場面有些尷尬。因為是第一次見面,婁昭君並不認識錦娘,所以眼神就有那麼一點審視的意思在裡邊。
錦娘斂居向婁昭君和高歡行禮道:「小女子和順酒樓掌柜錦娘,今日特地前來拜會高家嫂子。預先未曾遞上拜帖,實在唐突之至,還請嫂子海涵。」
婁昭君看了一眼夫君,高歡隱秘的點頭。夫妻倆默契,婁昭君知道夫君的意思是可以接受來訪,便狀若欣喜的說:「吆,是和順酒樓的掌柜啊!失禮失禮,妹妹莫要見怪。快快快,別站著,坐到嫂子身邊來。」
初次見面,婁昭君大方得體,熱情有餘的待見,讓錦娘稍顯緊張的情緒頓時消失不見。將鵝黃色斗篷取下遞給身後跟進來的侍女,款款坐到床邊,抓著婁昭君溫暖的手說道:「高大哥真是好福氣。娶了嫂子這麼一位風華絕代的美嬌娘,怕是睡夢中也該笑醒了吧?」說著,還不忘用餘光掃了一眼站立一旁的高歡。
高歡臉上笑容溫和,心裡卻在猜想這女人貿然前來有何用意。聽錦娘藉機打趣自己,恬不知恥的接了一句:「錦娘女公子剛一見面就能看出你嫂子貌若仙子,我若誇你一句獨具慧眼,千萬不可驕傲。」
他這一句調笑,在場的女子們都忍不住輕笑出聲。婁昭君幸福的翻了個白眼,錦娘則不著痕迹的嘴角一抽,繼而也翻了個白眼。大致意思是,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娘子浮腫的像個發麵饃饃,哪裡就貌若仙子了?但這話不能說,想想而已。
婁昭君則說:「真正貌若仙子的是錦娘妹妹。和順酒樓的女掌柜,懷朔鎮的女兒家誰不私下羨慕?可惜嫂子身子不便,不能早早與妹妹相識。天可憐見,今日總算見到你本人了。妹妹容顏可比西子,性情賽過男兒,真箇是巾幗不讓鬚眉。」轉而對一臉不屑的蘭草說:「蘭草,吩咐丫鬟在客堂備下茶點,咱們到客堂敘話,不能慢待了稀客。」
蘭草語氣懶散的應答道:「是,小姐,奴婢這就去準備茶點。」
錦娘急忙虛手相按,客氣的說道:「別別別,嫂子身子不便,萬不可勞累。再說,能在卧房裡和嫂子敘話,是錦娘的榮幸。」說著瞟了一眼一旁的高歡說道:「高大哥您說是不是?」
高歡訕笑著說:「那是那是,能入閨房者,必是親近關係嘛。」
婁昭君說:「既然妹妹不嫌嫂子慢待,那就主隨客便。蘭草,叫人將茶點端到卧房來。」
蘭草應承著出去了。高歡也要離開,女人們的體己話他可沒興趣旁聽。
卻聽錦娘說:「高大哥不是要出門吧?」
高歡說:「你們聊著,我去書房有些事。」
「和嫂子說會兒體己話,我還有件小事向高大哥討教,您不會拒絕小妹吧?」錦娘似笑非笑的說。感覺一點都不見外,甚至有那麼一點撒嬌的味道。
婁昭君別有深意的的看了看一臉正經的夫君,又看了看笑容調笑的錦娘,眉心微微一蹙,忽又展開。
昭君不經意的眉心微蹙,卻沒有逃過高歡的眼睛。為了消除誤會,高歡坦然的說道:「錦娘有什麼事,盡可以在這裡說,我洗耳恭聽便是。」
經他這麼一說,錦娘也不好說非要單獨見面再說,便順著高歡的意思道:「商賈賤事,怕污了嫂子的耳朵。若是嫂子允許,妹妹也想請嫂子參謀一二。」
這兩人一唱一和,婁昭君反倒不好參和了,便說:「我不善商賈之事,就不給你們添亂了。你倆先去書房談正事,閑話一會兒再敘不遲。」
錦娘不好意思的笑笑說:「看嫂子說的,倒是妹妹不懂規矩了。今日前來,主要是探望嫂子,捎帶著談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咱們還沒說幾句體己話,嫂子這便要攆妹妹走啊!」這話讓她說的綿里藏針。
高歡怕昭君聽了錦娘的話不舒服,趕緊接話說:「這樣吧,你們慢慢聊,天大的事也不急在一時,何況還是小事一件。有我在場,你們女人家說話也不方便。正好我手頭還有些事沒辦完,等你們聊夠了再說。」
婁昭君說:「也好,夫君您先去忙,過一會兒我再將錦娘妹妹交給您。」
這話怎麼聽上去有點酸不溜丟的味道?高歡一本正經的不予回應,大踏步的邁向門口,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錦娘乃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了,婁昭君的那點女兒家的小妒忌她豈能聽不出來?可她也不作回應,還故意含情脈脈的看向高歡的背影。
紫娟見婁昭君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複雜表情,立刻明白自家小姐對這位不速之客的表演不舒服了。作為跟隨小姐八年的貼身小棉襖,她太了解婁昭君的心性了。於是輕咳一聲道:「小姐,您要不要去沙發上和錦娘掌柜敘話?」
婁昭君的主卧室里擺著轉圈沙發,柔軟度不次於後世的樹棕沙發。只是因為肚子太大,婁昭君近一個月來喜歡鑽進暖融融的被窩。聽紫娟提醒,婁昭君的注意力立刻被分散開來。在錦娘和紫娟的攙扶下來到沙發前坐下。錦娘也藉機讓隨行的侍女將帶來的禮物擺在茶几上,熱情洋溢的為婁昭君一一介紹。特別是一套水粉化妝品,介紹的更是詳細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