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尤之棋(一)
張牙舞爪的惡狼趁機施展報復,欲要以利爪和牙齒將對手置於死地。憑藉著強大的求生欲,加之阿優從旁協助,瑪奇朵狠狠的用匕首刺穿了惡狼的脖頸。
不甘心的惡狼拚命抬起爪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拍向瑪奇朵,企圖與她同歸於盡。
千鈞一髮之際,阿優不管不顧的撲到了她的公主身上,鋒利的狼爪距離她的脊背僅有半寸之遙時,一道劍氣卻先一步斬斷了惡狼的利爪。
鮮血四濺,惡狼緩緩倒了下去,狼生就此結束。
破解阿優法術之人正是花伶悅,幸虧阿優一心惦記瑪奇朵的安危沒有發現她。又悔又惱又害怕的她,在看到主僕無恙后一溜煙兒跑回了家。
「花伶悅。」尤之棋突然站在她背後喊她全名,嚇的她登時癱軟在地。
轉頭看清來人,她立刻恭恭敬敬跪了下去,對著他俯身行禮,「伶悅參見公子,公子萬福金安。」
尤之棋面無表情的盯著她,問道:「讓你去接人,人呢?」
只見她緊咬嘴唇,眼淚「撲簌」掉落,「伶悅辦事不利,還望公子恕罪。」
尤之棋素來對人冷淡,無論旁人是哭是笑,是對是錯,他都像一塊沒有溫度的石頭,既不會加以誇讚,也不會施以懲罰。
這次,他也只是以眼神示意她說下去。
得到恩准,花伶悅才將先前發生之事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清楚楚。
講完,她還刻意強調,自己是見瑪奇朵靈力純粹深厚,料定她斬殺一隻惡狼不費吹灰之力,這才破了阿優法術,萬萬想不到她會險敗一隻狼。
尤之棋問道:「斬斷狼爪之人,你可看清楚了?」
聞聽此話,花伶悅心知他的重點不在瑪奇朵主僕身上,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隨即使勁搖起了頭,「伶悅心繫無眠公主,實在無暇顧及旁人,故此未有看清。」
「知道了。」他反應平淡,對方無法從他說話的語調以及神態、表情判斷自己回答的是對是錯。
「坐下。」尤之棋突然無比認真的對她說了這兩個字。
花伶悅先是一愣,繼而乖巧的挪過木凳,坐在了他跟前,與之四目相對。瞧著她無比熟稔的動作,想必是早已習慣。
「天色尚早,公子怎得……」
尤之棋對她做了一個「噓」的動作,隨即板著臉問道:「出趟門,竟然連弈靈殿的規矩都忘了嗎?還不住口。」
她緊抿著嘴唇,臉上浮現出委屈與不甘,倔強的盯著他,「為什麼?為什麼公子要這樣對我?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明知他乃涼薄之人,明知道一切都沒有答案,花伶悅還是要問。
尤之棋隨手指向了房門,「出去,近期都不必來了。」
逐客令一下,花伶悅開始感到害怕。一萬年了,二人夜夜同室而處,這還是他頭一次攆自己出門。
見她久不動身,尤之棋索性開門走了出去,身後傳來女人凄慘的哭嚎聲。
他活了一萬多年,比任何人都清楚,會讓人嚎啕大哭的,從不是驟然而來的災禍苦難,而是生活中看似不值一提的無數個小情緒。
它們日夜積累,突然有一天全部涌了上來,與之同來的是數不盡的委屈與憤怒。
就算他知道,也不會去理睬,此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從藥房取出一枚龍鱗,又以法術將其製成藥丸裝進瓷瓶中。準備妥當,尤之棋拔出佩劍拋向空中,隨即縱身一躍,穩穩的踩在了劍上,順風而行。
當他抵達樹林時,天光業已散盡,無邊的黑夜掩蓋了光明。
一切誠如花伶悅所言,負傷的瑪奇朵躺在狼皮上小憩,阿優坐在火堆旁,捧著烤熟的狼腿大快朵頤。
落地收劍,尤之棋直接挑明了來意,「無眠公主何在?」
縱使他動作利落,眼尖的阿優還是窺見劍身所刻楓葉,慌忙扔下了狼腿,試探性的問道:「您是月華宮的主人嗎?」
陌生的聲音傳來,瑪奇朵快速蘇醒,還未來得及拔出匕首便被人握住了手臂,「我是來帶你回月華宮的。」
此三字如雷貫耳,阿優難掩興奮大笑起來,「公主,我們有靠山了!」
面容偏女相的尤之棋長的很是好看,一頭烏黑濃密的過肩長發,以高冠為束。一席墨綠色長袍在黑夜的陪襯下,讓人感到深不可測。
尤其是他額頭正中那道垂向眉間的紅印,更顯嬌媚神秘,活脫脫就是一個妖男。
分明是初見,然而瑪奇朵卻覺得此人有說不出的親切感,只得慢悠悠的問道:「月華宮是什麼地方?」
望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尤之棋一時竟有些心軟,趁機掏出了瓷瓶,「把它吃下,便不會疼了。」
他講話的語氣平淡又不乏溫柔,心中的不安與惶恐盡數消散,瑪奇朵踉踉蹌蹌的從狼皮上爬起,抓起藥丸便送到了阿優嘴邊。
「吃!這是命令!」
從種種細節辨認出他的身份后,阿優眼中儘是欣喜,她在為瑪奇朵感到開心,斷定瓷瓶中必是寶貝,說什麼也不肯去接。
見慣了人心的自私自利,尤之棋很是詫異的看向了瑪奇朵,「她只是一介婢子,你為何要讓葯?你可知此物有多珍貴?」
她沒有理會問話之人,強行掰開了阿優的嘴,將藥丸塞了進去。
阿優大受感動,眼淚頓時噴涌而出,瑪奇朵十分「嫌棄」的後退了一步,「你先前不顧性命撲到我身上護我,這次就當我還你的,不必如此做派。」
尤之棋噗嗤一笑道:「你這小丫頭,看上去年紀不大,倒是很懂借花獻佛。」
聽他打趣,瑪奇朵也有些忍俊不禁,很快解釋起來,「我喜歡恩仇兩清,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
阿優被「有仇也必報」這五個字嚇的打了個激靈,心中暗暗祈禱著她的公主不要這麼快恢復記憶。
她倒不是怕死,她只怕無法在臨死之前與未婚夫再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