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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艱難的告別

  第二天,太陽的幾縷光芒剛剛探出山頭,瓦得吉令鎮便陷入了空前的繁忙吵鬧中。拉德鎮長已經開始分派任務,六十名頭腦靈活、沉著冷靜的居民將跟隨他前往人界挑選孩子。留下來的父親們分成三組,主要負責加蓋新的房間。母親們也分成三組,主要負責生活起居物品的準備。還有能夠幹活的半大孩子們,則自由選擇任務。

  那些出鎮的居民們除了要準備好服裝、防身武器、錢之類的必用品,還要帶上微微巫親手製作的護身符。據說這種護身符可以讓小孩子喜歡,讓成人暫時失去記憶。雖然不能使用光明磊落的手段,可非常時期必須採用非常辦法。當人們還不清楚滅頂之災就要到來的時候,沒有哪個父母會同意「陌生人」帶走自己的孩子。

  太陽全部升起來后,拉德鎮長已經帶著隊伍離開。留守的五十名健壯父親趕往山裡砍樹了,還有一百個父親負責運回天然的彩色大理石。鎮子里少了二百多個居民,顯得有些空空蕩蕩。

  因為舍勵沒有接到拉德鎮長安排的任務,而居民們也不會招呼他幫忙幹活,所以他無聊地晃來晃去,成了這天當中最煩悶的一個。

  有一會兒,舍勵跑到了鄰居多維家,打算幫忙打出房子立柱的地基,但朵維的母親堅決不同意「英雄」干這樣的瑣事,將他推出門,說:「先祖保佑你!孩子!最好多練練劍吧!」

  「好吧!您的提議跟大家一樣!」舍勵無奈地折回家裡。舍沃翰去山上砍樹了,米莉去了鎮里的物品分發室。房間里只有金朵花在教茜茜縫製小孩兒的肚兜。這種針線活兒對一株巴拉跟草來說是相當刺激而困難的工作。她倆只顧低著頭扯線,根本顧不得理會他。

  舍勵又來到院子里,抽出寶劍練了幾下,卻心浮氣躁的練不下去。他實在坐立不安,又跑到街上找活干。

  當夜幕籠罩住整個鎮子的時候,喧鬧了一天的瓦得吉令鎮恢復了往日的寧靜。疲倦的居民們都已進入了夢鄉,只有滿鎮閑逛了一天的舍勵無法入睡。他信步來到花園裡,跟樹上玩耍的三個玉髓精靈聊天。

  「嗨,你們好!」舍勵輕聲打招呼。

  「舍勵,你睡不著覺嗎?」大一歪著腦袋問。

  舍勵點點頭,盤腿坐在地上。

  「這可真是一件嚴重的煩心事,」大二從樹上爬下來,學著舍勵的樣子,盤腿坐在一塊層層疊色的裝飾石上,用手托著腮幫子問:「你打算怎麼辦?」

  「一步步做下去,總會有個結果。」舍勵輕聲說。

  「可惜幫不上你!」大三也盤腿坐在那塊石頭上。

  「你們三個這樣健壯,我就很開心。」舍勵俏皮地點著它們的大腦袋。

  「你明晚就要走了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大一很擔憂,灑出一串金珠子放在舍勵的手上,祈禱:「保佑你平安,咱們早日見面!」

  「謝謝!」舍勵低頭想了一會兒,又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三個精靈都替舍勵難過,想不出安慰的話,就陪著他怔怔地看月亮。

  也許是白天的吵鬧聲驚嚇了小動物們,如此靜謐的夜晚,竟然連小蟲子的叫聲都聽不到。舍勵感到呼吸困難,恨不得大喊幾聲。他這樣心煩意亂地時候,隱約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大三攀著花園柵欄上的一排黃色薔薇,前往門口查看。它很快返回來,壓著嗓子喊:「嗨!舍勵!門口來了你想見的稀客!」

  舍勵非常詫異,想不出還有誰跟自己一樣,大半夜地睡不著覺。他急忙站起身,扒開遮擋視線的大葵花枝葉,看到個留著長發的身影站在柵欄門口。即使今晚的月光不夠明亮,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訪客。「珊藍!」他快步趕過去,邀請她進來。

  顯然,珊藍並沒有料到這個時間,主人會出現在花園門口。她不知所措,卻盡量放平緩聲音說:「我家米米說你在花園裡。」

  米米是珊藍家的玉髓精靈,經常來找舍勵家的三個精靈玩耍。它十分聰明,看到舍勵還在花園裡,立即向主人報告了消息。

  舍勵本來想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但又覺得這話極不合適,一時漲紅了臉,不知該說什麼。珊藍倒比以往大方,一邊往裡走一邊說:「你知道我哥哥也嚮往那裡。他想知道那裡更多的故事,但白天大家都在忙碌,所以當米米說你睡不著覺在花園裡發獃時,我就想,這正是個好時候。」

  「那當然,我很願意給你講那裡的故事!」舍勵頓了一下,又補充說:「然後,你再講給褚石。」

  珊藍的眼睛閃亮如天空的星星。她抿著嘴巴笑,以至於頭上的藍色蝴蝶結跟著抖動起來。舍勵帶她來到花皮梧桐樹旁的水紅木雕彩涼亭里,自己先背靠著一根柱子坐下。珊藍就靠在對面的一根柱子坐下。他倆都把腿伸展在兩根柱子中間的綠木條凳上,剛好腳底對著腳底。

  「你長高了,以前可碰不住腳底板。」珊藍笑著說。

  「我希望再長快些。」舍勵很高興。

  「講吧!」

  「好啊!」舍勵略微思索一下,說:「我先給你講六十四域中的樹人,他們的來歷又有趣又罪有應得。」

  「好!茜茜昨天沒講這個。」珊藍點頭說。

  「茜茜在廣場講了一些,你哥哥一定聽到啦!不過那些都是大概。我去到樹人那一域時,還沒遇到茜茜。當時的情景是這樣的:我們一家被房子要倒塌的幻像驚嚇,一起往出逃,結果我稀里糊塗的撞在什麼地方,一睜眼就看見一片跟咱們這裡……那些因為貪婪而欺負小孩子的人受到大南宙洲王的懲罰,變成樹一般……。」

  珊藍聽得入迷,連聲追問:「你怎麼離開那裡的?他們良心發泄了嗎?」

  「我——」舍勵怎麼能說出是自己因為絕望,嚎啕大哭才逃離的話,支支吾吾的回答:「他們被我嚇著了,只能讓路!我依舊稀里糊塗的離開了那裡。來到另一個叫做飛飛族的地方。我還在那裡交了個好朋友!認識他的過程非常有趣!我在那個花園裡看見兩棵大果子,當時餓得厲害……飛飛族分成兩派……蜜飛飛和貪嘴飛飛……茜茜救我……。」

  「你真勇敢啊!那麼危險!」珊藍緊張的說。

  「下一個地方就到了茜茜那裡……」

  「茜茜真了不起!還有什麼?」

  「在八腳族那裡!我倆幾乎讓吃了!它們……」

  「太可怕了!還有什麼?」

  「還有拉冬龍……」

  當舍勵一鼓作氣講到師傅唐吉高人送圍羅劍時,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幾個時辰。瓦得吉令鎮那薄如蟬翼的紅色保護罩在晨曦中泛出了不可思議的絢亮色彩。

  珊藍抬頭看著天色,傷感的問:「天亮你就要離開了?」

  「我有任務!」舍勵點頭回答。

  「金朵花肯定會攔著你!」她不甘心地說。

  「我告訴母親今天晚上才離開,你知道,我害怕她的眼淚。」舍勵想到金朵花哭得稀里嘩啦的摸樣,心中一陣難過。

  「你離開后,我會請母親來陪她。」

  「謝謝你!」舍勵感激地說。

  「天要亮了,我得回去了。」珊藍猶豫著站起身,說:「我要把你的故事轉講給哥哥聽。」

  「把我的故事講給大家聽吧!」舍勵黑亮亮的眼眸泛起了薄霧。

  「為什麼?」珊藍怔怔地看著他,扭頭走了幾步,又回頭說:「你一定要回來!」

  「嗯!」舍勵擺擺手。

  珊藍猶豫著離開了。舍勵一直望著她映著晨光的身影出了柵欄門,沿著路邊的百合樹一點點兒變小,直到什麼也看不見后,才轉身回到房間。

  茜茜還在給一件小孩的肚兜秀出鞋子圖案。她看見舍勵進來,壓著嗓子說:「嗨!我的第一件作品就要完成啦!快來看看!」

  「綉了一晚上嗎?怎麼不點燈?」舍勵問。

  「你糊塗了?我需要點燈才看清東西嗎?」茜茜詫異地看著他。

  舍勵有些發窘,怎麼忘了茜茜在黑夜中的視力比白天還好。「咱們馬上就走,我現在要去跟父親告別。」舍勵壓著嗓子說話,小心地朝樓上走去。

  「不是說三天以後嗎?」茜茜追到樓梯口問。

  「事情都辦完了,我想早點過去!」舍勵回答。

  「不要吵醒金朵花和米莉,你父親在書房!」茜茜指著樓梯下的房門說。

  舍勵這才注意到書房門縫裡透出一絲黃色的燈光。顯然,舍沃瀚也一夜未睡。他折回客廳,躡手躡腳地推開書房門,眼淚差點兒掉出來。

  舍沃瀚正在擦拭一個手掌大小的玉珪,看見兒子進來,招手讓他坐到身邊,沙啞著聲音問:「要走了?」

  舍勵見父親的眼裡布滿血絲,頭髮也蓬亂著,難過地說:「是啊,我來和您道別,您憔悴啦!」

  「怎麼?你想哭?」舍沃瀚用堅強的目光制止了兒子的眼淚。

  「我不會哭。」舍勵用力攥緊拳頭,強迫眼淚流到肚子里。

  「萬覺王的子孫無所畏懼!」舍沃翰使勁抓住兒子的肩頭搖晃。

  他寬大的手掌使得舍勵的心情平復許多,擠出無所謂的笑容,說:「這次還要麻煩您轉告母親和米莉。」

  「這算什麼任務,如果有資格,我願意跟你並肩作戰!」舍沃翰說著,把手裡的玉珪拿給舍勵看,「這是先祖離開時,分給咱們家族的一塊上古辟邪玉。我猜想暗物凝界王既然喜歡黑暗,一定會用什麼辦法遮住太陽。如果太陽真的淪陷,天下一片黑暗,那些妖魔鬼怪必定會跟著出來,這塊玉珪大有用處!」

  「父親!」舍勵擁抱了舍沃翰,將玉珪放回他的手中,說:「我有圍羅劍,什麼也不怕!這塊玉珪最好留在家裡,以防情況突變。」

  「這玉珪是家族對你的護佑,把它戴在腰上吧!」舍沃瀚用命令的口吻說。

  舍勵才咽回肚子里的眼淚差點又湧出來。他怕舍沃瀚看見,急忙低頭把玉珪掛在圍羅劍的旁邊。

  「一定要牢記,勇敢、智慧和仁愛會戰勝一切!」舍沃瀚說完,抬頭看看窗外,天色幾乎要大亮起來。

  「以先祖的名義,我會牢牢記住的!」舍勵發誓說。

  「好啊!我勇敢的兒子!」舍沃翰用力抓著舍勵的手,盡量保持冷靜地問:「我能送你和茜茜嗎?你們怎麼走?還是那條龍來接你們嗎?」

  「三位智師教過我們利用人界空間移位的方法。今天咱家的花園裡剛好出現一條波道。」舍勵回答。

  「哦!先祖您看看!」舍沃翰一臉自豪地對著窗外祈禱一下,說:「好深奧的學問,我也有幸見識一下吧!」

  「好啊!」舍勵和舍沃翰一起出了書房,剛好看見茜茜秀完肚兜,學著金朵花的樣子用牙齒咬掉線頭。

  他們三個放輕腳步,徑直來到花園的東角。舍勵在幾簇名為團團聚花朵的前面停下,指著花叢後面說:「就在那裡。」

  「那裡?」舍沃瀚疑惑地瞧過去,一點兒也沒看出來那處地方有什麼特別,肯定的說:「後面是柵欄,沒有路!」

  「您當然看不出來,我也看不出來!舍勵就有這個本事!」茜茜頗有些驕傲地說。

  「那麼,你們走過這簇團團聚花叢,就會立刻到達要去的地方?」舍沃瀚不敢置信地問。

  「路上還需要一點兒時間。」舍勵深深地看了一眼舍沃瀚,又說:「父親,請照顧好母親和米莉。」

  「當然,記住勇敢、智慧和仁愛,我的兒子!」舍沃瀚揮了下手,那意思他可以走了。

  舍勵扒開團團聚花叢,邁步跨向後面。茜茜走了兩步,扭頭對舍沃翰說:「您一定記得轉告金朵花,把我秀好的肚兜分給穿紅鞋子的女孩兒!」

  「啊!好啊!我會轉告金朵花的!」舍沃瀚有些詫異,不明白她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囑託。他一愣神的功夫,就看見兩個孩子揮了揮手,瞬間消失不見了。

  「舍勵?茜茜!舍勵!」舍沃瀚急著扒拉幾下花叢,卻什麼也沒找到。他獃獃地看著兒子消失的地方,淚眼模糊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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