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他們幾個被草芽護士攆出了醫院。天色已經變暗,街上的居民開始返回家中。舍勵惦記著露絲梅諾公主的囑託,又擔心唐吉高人會找上門來,再次劈爛那個倒霉的餐桌,決定去師傅家完成任務;布里有思還要修改孩子們的畫作;銅鑄牽挂著銅精;都可編想趁著落日的餘暉,完成今天的最後一個飛行器,萬里無真決定過去幫忙。他們分頭行動,又約好晚上九點在舍勵的房間集合,一起等茜茜回來。
舍勵在前往唐吉高人家的路上,一直磨蹭著腳步。他把掛在腰間的圍羅劍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這把劍跟了他一段日子,幾次救了他的性命,現在就要物歸原主了,自然感覺難捨難分。雖然他慢騰騰地走著,但終究到了唐吉高人的住處。
舍勵仰頭看了看院門前那三把擦得錚亮的「鐵劍」。映著落日的餘暉,它們透出一陣陣寒光。院門半敞著,他不敢直接敲門,免得師傅會說:「開著門,你瞎敲什麼!」因此決定先看一下師傅在做什麼。如果師傅閉著眼睛休憩,最好要等一會兒再打擾;如果師傅在練劍,那就要直接闖進去,才顯得有勇氣;如果師傅在發脾氣,那就要做好挨罵的準備。
他快步走到門前,探頭往裡瞧,剛好看見唐吉高人出了家門,朝這邊走過來。他嚇得夠嗆,如果師傅出門看見自己,必定說他偷偷摸摸、畏畏縮縮、不想歸還圍羅劍。他正慌亂時,又見唐吉高人轉身坐回到藤椅上,然後站起來,又坐下,又站起來、又坐下……。
舍勵猜到這是唐吉高人要找他興師問罪的前奏,趕緊高喊:「師傅,我是舍勵,我回來啦!」
「啊!舍勵!是舍勵?」唐吉高人激動地拍著胸口,「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這時候才回來?」他一邊說一邊坐回搖椅,擺出一副毫不在意地摸樣。
舍勵心中暗笑,故意磨蹭了一下,才用力推展大門。他徑直走到唐吉高人面前,掏出露絲梅諾的花,說:「這是露絲梅諾公主讓我轉交給您的禮物。她叮囑過,這上面有個機關,如果您能打開,就能看到她的摸樣。」
「哼!小孩子懂什麼,果然不知輕重!」唐吉高人奪過花朵,輕放在小茶桌上。
「師傅!」舍勵滿頭霧水,不知哪裡又做錯了。
「師父連事情的緩急也不能分辨嗎?」唐吉高人瞪了他一眼,大義凜然地說:「你急匆匆地趕來,竟然張嘴跟我這樣的天下第一劍客講一朵花的故事?哼!我——只想知道你的劍練得怎麼樣?遇到哪些麻煩?還聽說你們跟暗物凝界王的爪牙交了幾次手?」
舍勵沒想到唐吉高人能夠如此顧全大局,頓時心中溢滿敬仰之情,又暗暗責怪自己愚笨,滿面羞慚地說:「師傅教訓的對,徒弟不識大體,惹您生氣。」
「趕緊說說那些怪物!」唐吉高人催促說。
「是!」舍勵清了下喉嚨,便從膠泥怪物開始,一口氣到講了井下黑手、噴泉怪物、破了萬里無真迷障的圓點怪物物、巫術怪物及後來的原母及污怪。他一邊講一邊思索,深怕哪裡講得不夠仔細被師傅責怪。誰知他講得口乾舌燥,卻見唐吉高人一味「嗯嗯啊啊」地胡亂應付,雙眼不時地瞟向茶桌上的那朵花。
舍勵識破了師傅的心思只在那朵花上,覺得無趣,轉了話題說:「這把劍——幾次救過徒兒的性命——果真是斬妖除魔的神器——現在——歸還給您。」
「劍給你啦!」唐吉高人輕描淡寫地說。
「給——我——了?」舍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唉!」唐吉高人用乾枯的手指摸了摸圍羅劍,面露欣慰之情,「你才是這劍真正的主人,師傅不過是個保管者,感謝它給了我世間最大的榮耀啊!」
「師傅?」舍勵心中一陣狂喜,恍若做夢一般。他一時還不能相信唐吉高人會將這把視若生命的劍輕易送給自己。
「送你就送你了,發什麼呆!」唐吉高人滿眼期望地說。
「哦!徒兒高興!可師傅——」舍勵的心臟砰砰亂跳。這把劍陪伴了師傅二千年。雖然師傅說得輕鬆,但心裡必定經過一番艱難的掙扎。他想到這裡,感激涕冷的給唐吉高人深深鞠了三個躬,才把劍重新掛到腰上。
「不必這樣!雖然你是我最小的徒弟,也沒多大出息,但這把劍卻只認你,可見我原本不及你。」唐吉高人懊喪著臉,又故意咳嗽了一下問:「還有什麼要跟我講的嗎?」
「沒有了!」舍勵想了想回答。
「沒有了?」唐吉高人坐直身體,緊盯著他的眼睛,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樣。
「沒有了師傅!其他事情跟戰鬥無關。」舍勵老老實實地回答。
「無關的事情也說幾件聽聽,」唐吉高人煞有介事地分析說:「師傅我好歹閱歷比你豐富,也許在你眼中看來與戰鬥無關的小事情,卻跟我—不——是跟戰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舍勵只顧著高興,腦子就不好使。他聽唐吉高人這樣吩咐,又搜長刮肚地把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多少與戰鬥略有勾連的經歷都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
「沒有了?」唐吉高人瞪著眼睛問。
「這回都講過了!」舍勵乾脆利落地回答。
「你——」唐吉高人急得從搖椅上躍起又坐下。他瞟了一眼躺在桌子上的花,問:「其他幾個地方都講了?為什麼單單沒細講怎麼得到那個什麼天絲?」
「啊!」舍勵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師傅兜了一大圈只想知道露絲梅諾公主的情況,趕忙說:「對啊!師傅,徒兒差點兒忘記這段。」
「那就趕緊講!趕緊講!」唐吉高人撐直了身體說。
舍勵知道了師傅的心思,自然一處不落的把露絲梅諾的模樣、著裝、說過的每句話、房院的裝飾、唐吉嘉兒的樣子等等逐個細講了三遍。他一口氣講完,見唐吉高人早已目光渙散,思緒不知神遊到了何處。他深知此時萬萬不能打擾師傅,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然後悄悄地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