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勵原本下定決心在舍沃翰回來前不和她倆說話,但又不願意再經歷一遍吃早餐時的尷尬場面。他腦子一轉,想出個最簡單最管用的出逃計策——上廁所。
「真的嗎?」米莉滿腹狐疑,一直跟著他來到花園後面。她特意堵在廁所的門口,沒想到舍勵早從另一側翻牆逃了出去。
拉德鎮長家和舍勵家隔了整整兩條街。因為舍勵家所在的街道布局活潑,地面鋪著漂亮光滑的綠玉石,所以叫作碧石頭長笑街。而拉德鎮長家所在的街道建築威嚴,地面鋪著大小均等的長條紅石頭,所以叫作紅印子講規矩街。這會兒,舍勵為了節約時間就沒有折返幾條街道,而是直接穿過六戶人家的間隔,抄近道來到紅印子講規矩街。
拉德鎮長家的花園沒有大門,怒放的白色薔薇攀著柵欄形成一片花牆,又圍成一個半高的拱門。舍勵來到他家門口,猶豫著敲了敲門。
開門的永遠是滿面慈祥、神情喜悅的杜鵑蕊——拉德鎮長忠實的妻子。她一看見舍勵就激動地大喊:「舍沃翰!舍沃瀚!哎喲!偉大的先祖保佑!你看誰回來了!哎呦!他長高了!」
舍沃翰從紅油木框的餐廳探出腦袋,看見舍勵也不吃驚,而是快步走過來,一把摁住兒子的肩頭,說:「好樣地,舍勵!」
「父親!我——」舍勵正要倒出滿肚子的故事,忽然看到一個陌生人出現在餐廳門口,硬把話咽了回去。
那個陌生人將身體歪靠在門框上,一邊吸著嘴巴,一邊用手指梳著自己油光的頭髮。他見舍勵看向這邊,立刻滿臉堆笑地湊過來,說:「小夥子,真了不起!我一直對你父親說,男孩子就應該有勇氣闖蕩一番!」
舍勵聞到一股濃烈的口臭味兒,猜想這就是大南王提到的那個陌生人,胸中立時生出一股敵意,故意不去理他。
杜鵑蕊嘻嘻哈哈地拉起舍勵往餐廳走,「好久沒有這樣開心啦!我要給了不起的舍勵單做一道拿手菜!」她說完又喊:「死老頭子,看看舍勵!長高了!」
拉德鎮長一直坐在那張二千歲的古舊餐椅上,撐著脖子向門口張望。他看見舍勵時竟然有些手足無措。杜鵑蕊抱怨說:「你如今都不會和孩子們說話啦!」
「嗨喲!」拉德鎮長漲紅了臉,嗆聲說:「我還是我!過來,小舍勵!」
「想想孩子們!」杜鵑蕊嘀咕著,氣呼呼地進了廚房。
這對模範夫妻的較勁讓舍勵非常詫異,打從他有記憶起,拉德鎮長和杜鵑蕊都一直恩愛如新,相依相伴。現在不知為什麼,竟然當著賓客的面起了爭執。
舍勵正思忖著,突然聽到一聲怪叫:「啊哈!我說!」他回過神來,見那個陌生人正滿臉堆笑地做自我介紹:「我叫馬修,是拉德鎮長的朋友!當然啦!現在也成為了你父親的朋友!」
「你來我們鎮有什麼事?我們這裡一向沒有外人。」舍勵綳著臉問。
「哈哈!哈哈……!您這裡的孩子個個都像小大人!」馬修大咧開嘴巴,誇張地討問拉德鎮長。
「你不用奇怪,我們鎮上的事情,每個孩子都有發言權,我不能一個說了算。」拉德鎮長掙扎著說。
「呵呵呵!」馬修乾笑幾聲,看了眼舍勵,轉而對舍沃翰說:「朋友,請回家後跟你兒子講講咱們的合作計劃,我想他會喜歡的。」
舍沃翰一萬個不願意聽到「朋友」這個詞從馬修的嘴裡說出來。他煩惱地說:「請直接稱呼我的名字,這樣比較舒服。」
馬修一點都不介意舍沃翰的搶白,反倒越發地熱情。他變戲法一般從餐桌下面提出個深色大瓶子,高叫著:「嘗嘗我帶來的葡萄酒,有一百年歷史,我自己一直捨不得喝。」他殷勤地挨個為大家斟酒,在給舍勵倒酒的時候,擠眉弄眼地說:「男人都喜歡喝酒!對了!我那裡還有一種叫巧克力的食物,孩子們最愛吃!」
舍勵也算見識過幾樁稀奇古怪的事情,卻從來沒有見過像馬修這樣「十分熱情」的厚臉皮人,整個午餐時間,他都能完全不介意同桌的冷淡而高談闊論。拉德鎮長顯然對這個人無可奈何,甚至舍沃翰在他的熱情攻勢下,也不得不應付幾句,要不是舍勵已經知道這人差點兒壞了大南王的大事,恐怕早和他做了朋友。
這頓由馬修「主持」的午餐終於在拉德鎮長的應付、舍沃翰的無奈以及舍勵的頻頻敵意下結束了。送舍沃翰和舍勵出門時,他像這裡的主人一樣招呼說:「朋友!你的寶貝兒子平安回來,我真替你高興。今天沒談成我們的計劃啊!當然,以你的智慧一定能明白,這可是造福全鎮的難得良機。記住,後天再來做客!」
舍沃翰沉著臉沒有答話,帶著舍勵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