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勵?——舍勵!你怎麼啦?你不能丟下我們啊!嗚嗚……你不能丟下我們啊!你不能這樣啊!嗚嗚……」尖銳哀慟的哭聲犀利如刀,穿透層層疊疊的迷霧,一直刺入舍勵的耳膜。
「哎呦!」他痛苦的呻吟著,感覺耳朵要被扎聾了,只得奮力掙開雙眼,尋找聲音的出處。「哈!」他一眼就看見了哭到稀里嘩啦的米莉。
「你還活著啊?嚇死我啦!嗚嗚……哈哈……!」米莉又哭又笑,像只受了刺激的蜜蜂。她一邊拼力晃著舍勵的身體,一邊大叫:「我以為你再也不回來啦!嗚嗚……哈哈……!」
舍勵被她晃得頭昏眼花,掙扎著想擺脫困境,但米莉的情緒已經失控,一個勁兒地推,使得他的腦袋甩來甩去。
「哞——啞!放——可——嗚嗚—哎呀!」舍勵發出奇怪的求救聲。
「你嗓子怎麼啦?怎麼啦?」米莉越發驚天動地的叫起來。
「救——停——!」舍勵差點兒再昏過去。幸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金朵花快步趕過來,轉移了米莉的注意力。
「母親!先祖顯靈啦!」米莉跪在床上,一隻手擒著舍勵的衣領,一隻手招呼著金朵花,嘴裡亂叫:「是舍勵!快來看!是舍勵啊!他回來啦!」
金朵花被這場面驚嚇的夠嗆,先是大張著嘴巴,直勾勾的盯著床上的兒子,然後捂住胸口,身體前後搖蕩,眼看著就要暈倒在地,當米莉撲過去攙扶時,她又突然打了個激靈,發瘋似得衝到床邊,將舍勵摟在懷裡,叫著:「舍勵啊!先祖保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嚴重的頭痛、窒息感和母親的體溫讓舍勵意識到這次不是做夢,而是真真切切的回到了家中!那會兒,他騎在拉冬龍背上時,設想過好幾種與家人見面的場景,並確信自己已經吃了許多苦,心智已經鍛煉的非常堅強,不管怎樣的突兀場景,都會表現的冷靜又睿智,不曾想一聞到金朵花身上的味道,他便止不住地哽咽起來,像受了委屈的小雛雞一般使勁縮在母親的懷中。
「哈哈!」米莉破涕為笑,像兔子一樣跳到床上,摟著舍勵的胳膊撒嬌,說:「好哥哥!剛才我以為你死拉!你去哪裡了?可嚇壞我們啦!」
金朵花聽到米莉的問話,情緒穩定下來,意識到有必要「審問」一下不辭而別的兒子。她抹了把眼淚,緊盯著舍勵的眼睛,問:「你去哪兒了?難道是那個地方?你得說清楚!」
舍勵闖過六十四域的層層險阻,又帶著大南宙洲王的使命回來,心中十分引以為傲,立即挺直腰板,回答:「母親,就是那個地方!我見到大南宙洲王啦!我成功啦!我是男子漢!母親!」
「你見到大南宙洲王了?」米莉吃驚的厲害,一嗓子幾乎刺穿房梁。
舍勵緊張地四下張望,壓低聲音警告說:「噓!咱們一家知道就好,這裡有危險!」。
他疑神疑鬼的模樣使得米莉很不高興,撅起嘴巴說:「做什麼?這是咱家!」
「這裡有危險!」舍勵看了眼窗外,神情越發「鬼祟」。
金朵花詫異的看著兒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突然緊張起來。
「現在,你回到了鎮里,就在咱家裡!」米莉急紅了臉蛋兒,用力掐了掐舍勵的胳膊,好使他回到現實中來。
「不要亂叫!我知道自己在哪裡!」舍勵怪模怪樣地解釋著,還想捂住米莉的嘴巴來防止她繼續亂叫。他胳膊抬起來時,恰巧將掛在腰間的破木劍柄撞在米莉的臉上。
「你幹什麼?」米莉一把就將木劍丟到地上。她看著粘在手上的木頭粉,喊:「這個糟呼呼的東西是什麼?哎呀!一把破木劍!」。
「嗨!這是師傅送我的寶劍。」舍勵急忙跳到地上,撿起木劍重新掛到腰間。
金朵花一直觀察著兒子的一舉一動,見他「言語衝動,舉止怪異」,越發恐慌起來。她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腦袋,無助的看著米莉。
「他——」米莉咬著牙,跟母親交換了一個心領意會的眼神。
「先祖啊!嗚嗚——」金朵花再也忍不住地放聲慟哭起來,「我可憐的孩子!」她撲在地上,搓著雙掌向空中祈禱。
「母親,您怎麼了?」舍勵吃驚地問。
金朵花的眼淚吧嗒嗒的往下掉,透著絕望又心痛的神色。舍勵被嚇到了,扭頭求助米莉。
「舍勵?你受了什麼刺激嗎?這裡是自己家,心裡的包袱可以隨便放下。」米莉小心翼翼地說。
「受刺激?什麼意思?你們是說我精神不正常嗎?」舍勵詫異地問。
金朵花和米莉沒有回答,卻做出了比肯定答案還讓舍勵著急的摸樣。
「你們!」舍勵忽的想起瘋了的守林人哈圖和抑鬱而終的爺爺舍佣,急的差點跳起來。「父親在哪裡?」他確信只有舍沃翰能理解這一切。
「他去拉德鎮長家裡討論重要的決議,下午才能回來。」金朵花的眼淚又落下來,哽咽著叫道:「嗚嗚!我可憐的孩子!」
舍勵注意到母親提到拉德鎮長時一閃而過的無奈神情,便問:「咱們鎮里是不是來了外人?」
「是啊!你怎麼知道?」米莉詫異地問。
「我神智清晰,思維正常,當然會知道。」舍勵說著,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摸樣,打算讓金朵花和米莉就此改變錯誤的想法。
誰知米莉聽了,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滿臉懷疑地問:「我剛才還在琢磨,門都關著好好的,你怎麼就躺在了床上?哼!舍勵!你得說實話,是不是昨天就回來啦?」
「你說什麼?我剛回來!是被拉冬龍扔回來的!」舍勵回想起自己如墜深淵那一幕的掙扎模樣,不覺嘴角上揚,露出笑意。
米莉見舍勵一副要笑的樣子,越發認定他在胡謅瞎扯。她指著窗外說:「什麼龍?我今晚剛好睡不著,就在花園裡睜著眼睛看星星怎麼消失,根本沒看見過一條龍!」
「咳咳!」金朵花向米莉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注意言辭,不要刺激舍勵的神經。
舍勵看在眼裡,心中說不出的氣惱,提高嗓門抗議說:「拉冬龍才不會讓你看到!」
米莉受到金朵花的「暗示」,趕快冷靜下來。她假裝贊同,態度謙和地說:「你說的對,一定是我沒留意到!」
「啊!萬能的大南宙洲王!」舍勵暗自祈禱,煩惱的看著米莉,感覺自己真的要瘋了。
「好啦!你們得吃早飯。」金朵花轉移話題,哄小豬一樣趕著兒子下樓吃飯。她還特意安排米莉拉住舍勵的手,表面上作為兄妹久別重逢的情義,實際上是在防止兒子逃出家門。她自己則跑到廚房忙碌起來,一會兒便端出一桌子的美味早餐。
「我的寶貝!你一定最想吃這個!」金朵花把一大盤灼烤蜜汁琵琶果肉放到舍勵眼前。一陣熟悉的香味飄過,舍勵的口水差點滴到肉上面。
「真香,我三個月沒吃到一口肉。」舍勵也顧不得吃相,挖起一大塊塞在嘴裡。果肉做的恰到好處,一口咬下去,油汁溢在嘴角外面。
「我可憐的孩子,究竟受了多少折磨!」金朵花又開始抹眼淚。
「母親!您不要難過,那裡非常美好,我講給您聽。」舍勵用力咽下果肉,神情真切的說。
「啊!好啊!」金朵花胡亂應付著,依舊露出痛苦的摸樣。
「唉!」舍勵心中不免嘆氣又焦急,乾脆悶頭大口吃飯。
金朵花和米莉見他全無往日的半分斯文模樣,越發肯定心中所想。她倆怕舍勵再說出什麼不合常理的話來,便爭搶著給他夾飯。舍勵又好笑又好氣,索性也不說話,一心等著舍沃翰回來。
「咱們得讓鄰居們毫不奇怪舍勵突然回家的事實。」金朵花跟米莉商量。
「大家都認為他和您賭氣才離家出走,現在偷摸回來,也沒什麼奇怪的。」米莉說完,看了一眼低頭吃飯的舍勵,欲言又止。
舍勵暗自鬆了口氣,想不到金朵花這樣跟鄰里解釋了他失蹤的原由。如此的話,他更容易完成大南王安排的任務。
鬱悶的早飯結束后,金朵花派米莉出門散布舍勵回家的消息。她卻寸步不離的緊守著兒子,並婉轉的表達了舍勵應該恢復如常的意思。舍勵也試圖做出解釋,可只要一提及大南城的事,金朵花都會認為他在胡言亂語。可如果不說話,金朵花又會認為他精神痴獃。即使舍勵微笑,金朵花也會臆想成他深度痴狂的表現。後來,當舍勵覺得自己快要瘋掉時,金朵花告誡說:「一會兒你的朋友還有鄰居會過來,請你像個樣子!」
「好的母親,不過我想主動見到大家。」舍勵無法判斷這句話金朵花聽起來是否覺得正常,但絕不「坐以待斃」的接受大家的盤問,準備主動「出擊」解決難題。
金朵花見兒子鐵定了心思,出於不能激怒「患者」的想法,決定放他出門散散心。她則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做好了應對各種突髮狀況的準備。舍勵暗自好笑,大步來到街上,正好看見胡娜和馬斑特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