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大南王帶著舍勵匆匆下了塔樓,疾步穿過一條從未走過的拱形石廊,進入宮殿南面的一處靜室。她在一處琉璃高台上坐下,閉目凝思。
舍勵意識到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心中驚疑不定卻不敢亂問話,只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候。過了一會兒,大南王才說:「那暗物凝界王果然厲害,還沒成形,已經知道七王子孫是它唯一的對手。剛才,它的一隊怪物兵想在六十四域搜尋你的蹤跡,被我設下的障擋了回去。」
「它——發現——我了?」舍勵心中一陣慌亂,叫道:「想起來了!第一次在塔頂時,它曾經瞪過我一眼。」
「護佑之城外圍有六十四域,可以變換無數障礙,它哪能看的到你。」女王見舍勵疑惑,又說:「你離開人界三個多月,自然不知道家鄉發生了件奇怪的事。有一個人住在你們鎮里,打聽到了你失蹤的事情。他把這件事帶到有污染的地方,被暗物凝界王的怪物偵查兵知道。現在,那魔王懷疑你來到了這裡,因此派怪物兵過來打探。」
「先祖保佑!從來沒有人能住在鎮子里!一定發生了嚴重的事情!大南王!我——」舍勵欲言又止,焦急萬分。
「嗯,那魔王還沒成型,智慧尚淺。它的手下也不能以實體幻惑人,況且頭腦也笨。關於你的消息必定是從那人的嘴裡道聽途說,然後自做的猜測。你要立刻回到鎮子里,讓那人相信你確實離家出走。那魔王的怪物偵察兵很快就會得到這個新消息。只要它們不能確定我是否在召集七王的子孫,就不會冒然行動,而我們需要的就是時間。」
「您是說讓我回家?」舍勵的心情真如天上一番地下一時。他剛才還因為不能回家而心中懊惱無奈,想不到現在就要以這個理由回到家鄉。
大南王點頭說:「今夜就出發。」
「三位智師的功課和師傅的劍術會不會耽誤?我什麼時候回來?」舍勵收斂住激動地心情問。
「你師父的劍術不能丟下。我知道他的劍術來自上古時丟羅大神的劍譜。如果你回家,他一定會把劍譜借給你。至於三位智師的功課——」大南王突然停下,對著門口說:「三位智者,快請進來。」
房門應聲打開,三位智師魚貫而入。大南王與他們相互行禮之後,洞開智師說:「剛才大殿的警鐘只響了半聲,定然是有外敵侵擾又被擊退。我們三個也知道了原因,大南王如此捨身救贖人界蒼生,七王子孫又要一聚而戰,千萬不能在此時漏了舍勵的行蹤!」
「正如三位智師所想,我也告知了舍勵這件事。他須返回人界,迷惑暗物凝界王來爭取時間。」大南王額首說。
「應該如此。」洞深智師從懷裡掏出一個建木葫蘆吊墜,掛在舍勵脖子上,囑咐說:「它會告訴你什麼時間回來。」
舍勵見這個葫蘆上面雕著三位智師的全身塑像,知道不是俗物,趕忙躬身道謝。
「大南王,我走了以後,茜茜怎麼辦?」舍勵將吊墜塞在衣領裡面問。
「茜茜留下專研藥典,我會確保她的安危。」大南王說完,又囑託舍勵幾句要隱藏行蹤的話,便吩咐他回住處收拾行裝。
舍勵告別大南王與三位智師,從宮殿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下許多。雖然剛剛那聲警鐘只響了半聲,但還是驚擾了全城的居民。大家都聚到殿前的廣場上,神色凝重地聽幾個侍衛高聲解說原由。
弗瑞德鋪長帶著裁縫鋪的幾個學徒趕來。他一把拉住舍勵,問:「究竟出了什麼事?自從我出生也沒聽過警鐘響起啊!」
舍勵知道這件非常之事還不到公開的時候,胡亂答道:「鋪長,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不是什麼大事。」
弗瑞德用懷疑的眼光盯著這個「不一般的小學徒」,沒再追問。舍勵躲閃著要離開,又迎面被茜茜和麵包店的卡卡芙截住。「嗨!舍勵?是不是人界出問題了?」茜茜隔著老遠就大喊。
「偉大的大南宙洲王!我剛才也這樣想!」弗瑞德非常贊同她的話。茜茜這樣的大聲喊叫,引得好些居民向這邊張望。
舍勵可不想被居民們盤根問底,故意瞪了她一眼,打馬虎說:「你為什麼不問那些侍衛,他們知道的多。」
茜茜意識到說漏了嘴,再不敢亂講。麵包店的卡卡芙滿不在乎地說:「我就說警鐘只響了半聲,肯定不會有什麼嚴重事情。偉大的大南宙洲王的光輝籠罩的地方絕對不會有問題!」她的話十分夠鼓舞民心,圍過來的居民紛紛附和,個個深表贊同。
小裁縫的母親突然從後面衝過來,大聲詢問小裁縫的去向。因為沒有誰知道,她急得在人群中大喊叫。躲在夥伴們身後的小裁縫被迫鑽了出來,又遭到母親的一頓呵斥。母子倆的紛爭分散了居民們的注意力。舍勵抓住這個好機會,拉了茜茜跑回住處。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今晚就走,大南王會照顧你。」舍勵一進屋就說。
「你真要離開啦?你跟大南王告別了?」茜茜哀叫道。
舍勵見她乳白色的眼淚馬上要從眼眶裡掉出來,腦子一轉,想到了往日對付妹妹米莉哭鬧的辦法。他一臉嚴肅,加快語速說:「事情越來越嚴重!我必須回去一趟!大南王會幫助你!還有,要記住抓緊時間學習藥典!」
舍勵這樣斬釘截鐵的語氣,果然將茜茜震懾住。她想了想,輕聲說:「好吧!我會儘快熟記藥典內容,但你怎麼回去?什麼時候回來?還是再也不回來了?」
「當然還要回來!晚上拉冬龍將送我回去。我們鎮上住進一個人,肯定沒好事。」舍勵一邊回答一邊收拾背包。
茜茜聽見舍勵還會回來,心裡又歡喜又擔憂,等知道他回去的原因后,又討厭起那個人來,說:「你們鎮上住進了人?他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以你現在的功夫,是不是可以把那個人修理一頓!」
舍勵聽著想笑,奮力繃住臉說:「我現在連用真劍的資格都沒有,看情況吧!一會兒我要去見師傅,你在廣場上沒見著他嗎?」
「哼!」茜茜撇嘴說:「他這個人好特別!大半夜一個人呆在廣場上。剛才警鐘響起,居民們都往廣場趕,他反倒像沒事一樣,溜溜達達地回家去了!還披著斗篷!」
「別小看我師傅,他的眼睛可以看見妖魔鬼怪。」舍勵停了一下說。
「他就像個妖魔鬼怪,人瘋子!」茜茜跺腳嚷嚷。
舍勵見她對唐吉高人依然有成見,耐心的解釋:「不要亂說,大南王提過,師傅在人界時就有慧眼,可以看得見那些魔怪。他與妖魔鬼怪戰鬥時,還被很多人當成瘋子。你要記住,他雖然是人,卻超越他們。」
茜茜聽到誇讚唐吉高人的話由大南王親口所講,自然不敢再亂說話。她撅著嘴巴幫舍勵收拾好背包后,才說:「我不跟你去找他!」
舍勵暗笑,心想可沒邀請你一同去,趕緊順著她說:「那好吧!我自己去!」他說完怕茜茜反悔,一邁出門檻便加快腳步。
果然,茜茜在屋裡喊:「我可以考慮跟你去!」
「不用啦!」他撒腿就跑。
舍勵趕到唐吉高人的住處時,他正坐在房門前的一張淺黃色月亮底斑竹椅上冥思苦想。看見舍勵進來,他前後晃動幾下竹椅說:「你這樣急著來找我,估計沒好事。」
「師傅,徒弟要回家鄉一趟。」舍勵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
「哈!」唐吉高人顯然沒料到舍勵要離開。他從斑竹椅上一躍而起,腦袋抵在舍勵眼前,問:「這麼說,那響了半聲的警鐘果然和你有關?」
「是和徒弟有關,」舍勵不自覺地摸了摸腰上的木劍,說:「我們整理住進了人,大南王要徒弟回去迷惑暗物凝界王來爭取時間。」
「你真愛惹麻煩!愛惹麻煩!」唐吉高人抱怨起來,背著手來回走了幾步,叫道:「你回去怎麼練劍?」
舍勵見師傅發怒,哪裡還敢張嘴借劍譜,像只獃頭鳥一樣縮著脖子,一動不動地傻站著。
唐吉高人一屁股坐回到竹椅上,瞪了舍勵半響,突然又躍起來,煩躁地走來走去。舍勵被師傅的樣子嚇倒,越發獃若木雞。
唐吉高人狂躁了一陣兒,仰頭對著王宮方向叫喊:「偉大的未卜先知的大南宙洲王啊!看來您早就知道無論我如何痛心,都會把劍譜讓這個孩子帶走!」他說完,猛地從懷裡掏出一本年代久遠的棕色小冊子,一直遞到舍勵臉前,說:「拿去!拿去!趕緊拿去!你這個要我命根子的徒弟!」
「師傅!」舍勵看他一臉不甘心的模樣,哪裡還敢接住。
唐吉高人無法,緩和了一下情緒,說:「這是我小時候從垃圾堆里撿到的寶貝。它就像我的孩子!你要愛護它,不許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謝過師傅!請師傅放心!」舍勵做了承諾后,才小心翼翼地接過劍譜。他慢慢翻開,見第一頁是張發舊的黃紙,上面畫了一個怒目圓睜的天神。他凝神細看,忽見那尊神動起來,再看時,他又不動了。
唐吉高人頗有些得意的說:「看見什麼了?沒意思就還給我!」
「徒弟看見這尊天神動了一下,又不動了。」舍勵小心翼翼地回答。
「啊呦!什麼?你說——看見他動了?」唐吉高人怪叫起來。他緊握拳頭在自己胸口用力捶了兩下,又叫道:「拿去!拿去!什麼時候回來,立刻還我!」
「徒弟一回來,立刻還您!」舍勵保證說。
唐吉高人見他始終畢恭畢敬,又答應一回來就歸還劍譜,心情好了一些。他重新坐回斑竹椅上,囑咐說:「這種劍式對人無用,但可以輕易斬殺各種妖魔。你要用木劍練習,以免誤傷了那些山精鬼怪,引起暗物凝界王的注意。」
「徒弟必定按照師傅的吩咐去做,但山精鬼怪,徒弟怎麼從沒見過?」舍勵好奇的問。
「你看懂了我的劍譜,自然就可以看見!」唐吉高人說著又白了舍勵一眼,開始低頭耍弄指頭,一副不再理他的意思。
舍勵悄悄地退出院子,放輕手腳關上院門。他來到街口時,一眼看見茜茜正探頭探腦的往這邊張望。她見舍勵發現了自己,只好走過來,說:「我隨便走走,剛好碰到你。」
舍勵也不說破,跟著她回到住處。茜茜又幫他整理了一遍背包,彼此閑聊了幾句關心保重的話。吃過晚飯後,護佑之城的夜色正好降臨。
他倆摸黑向城門口走去。路過街角時,看到一個孤寂的黑影擋在前面。
「唐吉高人!你師傅!」茜茜低聲說。
舍勵看著那個影子,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唐吉高人晃晃悠悠地走過來,用難得的平和聲調說:「我可不是來送你的,是要你澄心靜氣的記住,一回來就還我劍譜。」
「師傅!」舍勵輕聲喊。
「聽說是你一個人回去,這樣才對!如果總有聒噪的聲音在耳邊,就不能專心練習劍術。」唐吉高人放高聲調說。
茜茜知道這話是在指她,卻也不好頂嘴。舍勵心中暗想,幸虧師傅不認識米莉,要是知道妹妹的嘴巴比茜茜還厲害許多,估計不會把劍譜借出。他只好胡亂答應:「是!師傅!」
「這才像話!」唐吉高人說完,斜睨了一眼茜茜,轉身大步離開。
茜茜看著他的背影說:「瘋子!」
他倆來到城門口時,巨大的門扇自動打開了。拉冬龍已經等在外面,一臉笑意的說:「哦!舍勵,我送你回家!」
「非常感謝!不過——請不要再弄出個地震來。」舍勵調侃著,開心地躍到拉動龍背上。
「舍勵!早點回來!你早點兒回來!」茜茜說到后一句話時已經帶了哭腔。
拉冬龍可不打算聽茜茜磨叨。它略微扭動一下身體便沖向了浩渺的星空。「保重啊!」舍勵回頭看時,依稀看見茜茜跟著飛跑的身影,「照顧好自己!」他大喊。
「坐好嘍!」拉冬龍加快了速度,帶著舍勵從六十四域的上空飛過。因為它飛得低,所以每一域的輪廓也清晰可辨。
舍勵想起那六個要過來的隊友,便俯身查看。經過其中一域時,他依稀辨出一個與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金髮男孩正舉著一個發光的物體在草地上來回飛跑。他大喊著,詢問那個男孩在跑什麼?可惜他聽不到。
前方的天空已經依稀泛白,太陽冉冉升起,舍勵的心中充滿光明。他一面感恩著舍沃翰和金朵花的諄諄教誨,使得自己憑藉智慧、仁愛和勇敢達到了護佑之城,實現了做個光明正大的男孩兒的夢想,一面琢磨著回去后怎麼完成大南宙洲王囑託的任務,正在他百感交集,凝神琢磨的時候,拉冬龍突然全無徵兆的翻了個身!
「啊呦!」舍勵毫無防備,大叫著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