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
一大早,邵琪琪就醒了,心裡有事,睡不著了。
正在床上輾轉反側,琢磨該如何給昨晚的事情做一個善後呢,就聽到有開門的聲音,似乎還有人對話,接著是一陣搬運東西的窸窸窣窣的聲音,直到門關。
安靜了下來。
邵琪琪趕緊下床,追出房間。
果然,是龔凡宇走了。
客廳沙發已經收拾妥當,所有的拍攝器材也不見蹤影。
邵琪琪跑到廚房,打開窗戶探出頭去往樓下一看,只見龔凡宇和一位司機師傅一起將器械搬上了計程車,然後駛離。
邵琪琪關上窗戶,轉身回到客廳,看看有沒有落下什麼東西。
在茶几上,有一張紙條,是龔凡宇親筆書寫的。
【導演,我走了。昨晚實在不好意思,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我為此向您道歉。我實在是太想和櫻花社一起走下去了,但我的確是需要去賺這筆錢。如果到時候導演依然需要我,不嫌棄我的話,您就給我打電話,我隨時會回到你們身邊,與你們並肩工作。我是沒有臉皮再主動聯繫導演了,您也可以認為我為了賺錢不顧及團隊的利益,我無話可說。最後說一句,您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導演,櫻花社是我經歷過的最好的團隊,加油!龔凡宇。2020年2月11日】
邵琪琪放下紙條,給龔凡宇撥了電話。
「怎麼,真走了?」邵琪琪說,「我看到你上了計程車,也看到你留下的紙條了。」
「琪琪,我要不是為了還房貸,為了給未婚妻一個交代,我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你別說了,我知道。」邵琪琪打斷龔凡宇,「你好好乾吧,今後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都歡迎你回來。」
「導演也是這個意思嗎?」龔凡宇聲音裡頭頓顯喜悅。
「導演還不知道呢,我也不能代替他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我想,大家是有感情的,過一段時間自然會念及過去的好的,只是可能導演一下子無法面對這件事,畢竟,你昨晚說的話太傷害他了。」邵琪琪滴水不露地說,既留有餘地,又言及龔凡宇的錯誤之處,等於是說,假如從此分道揚鑣,那也不能怪到導演的頭上。
龔凡宇聽出了話中之味,說:「好的,我永遠是櫻花社的忠實粉絲,大家都加油!」
掛了電話,邵琪琪心裡也是酸溜溜的。
「咳咳咳!」林淼的聲音,故意弄出的動靜。
邵琪琪一回頭,看見林淼已經站在了身後不遠的地方。
「龔凡宇走了。」邵琪琪帶著無奈地說。
「我知道了,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已經聽到了。」林淼平靜地說,「隨他去吧。」
「喏,這是他留給你的紙條。」邵琪琪將紙條遞給林淼。
林淼接過,看了一遍,將紙條丟進了垃圾桶,從兜里掏出一沓錢來。「這是龔凡宇之前退還的那1萬1,你收下這個錢,然後用你的賬號轉1萬1給龔凡宇,等於跟他兩不相欠。」
邵琪琪其實賬戶裡頭已經沒有這麼多錢了,但她知道林淼是沒有這個電子支付能力的,他的所有的資金都是現金,放在他的那個手包裡頭,她是知道的。
二話沒說,邵琪琪接過這筆錢,說:「好的。」
轉頭又說:「你確定要把這個錢打給他嗎?他人都走了,說不定今後跟我們也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林淼說:「不欠他的,再說,他也應該得到這筆錢,也的確是有難處。」
邵琪琪點點頭,露出讚許的神情。
「那辛苦你了,我去做早飯。」林淼說著,走開了。
邵琪琪去了自己的房間,把這筆錢塞進了包里,然後掏出手機,自然是問爸爸要錢。
「爸爸,再打1萬塊錢給我吧,這錢我還的。」說完,一個語音發送過去。
沒過1分鐘,邵琪琪的手機提示信息來了,有1萬塊錢到賬。
邵琪琪立刻把1萬1千塊錢轉給了龔凡宇。
與此同時,龔凡宇還坐在計程車裡頭。
「你也是厲害,我進小區的時候是給直接放行的,你知道的,這個時候除了醫護工作者和媒體工作者,一般是不給外出的。」計程車師傅說,「你是哪家媒體的?」
「哦,自媒體。」龔凡宇心不在焉地回答。
「自媒體?」計程車師傅更好奇了,「那肯定是相當有名的吧?」
「嗯,還行。」
「叫什麼呢?」
面對計程車師傅強大的好奇心,龔凡宇還是告訴他了,「櫻花社。」
「哦,我知道,我知道!」計程車師傅高興壞了,「我看過你們的直播,搞得真不錯,我還是你們的粉絲呢。」
「是嘛,那真是好巧。」龔凡宇應付一句。
此刻他除了心酸,沒有多少喜悅。
他離開了櫻花社,從此前途未卜。
但是在賺一筆快錢,和一份事業之間,需要二選一的時候,龔凡宇還是能夠最終說服自己,他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
對他來說,他就是一個憑本事吃飯的手藝人,如果有更為遠大的職業規劃當然好,但根本上說,都是謀生。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
龔凡宇掏出一看,收到了邵琪琪打來的1萬1千塊錢。
還有一個備註:導演讓打的,說是你應該得的。
龔凡宇沒有絲毫的開心,反倒是一臉凝重。
他關了手機,望向車窗外空曠的街道,陷入沉思。
這筆錢,是他跟櫻花社之間最後的情分,林淼把這錢打給他,意思很明顯,那就是一刀兩斷,各不相欠。
這筆錢,斷送了龔凡宇心頭最後殘存的一絲關於回歸櫻花社的希望。
「唉。」龔凡宇想到這裡,不自覺地嘆息一聲。
「有什麼煩心事?最近把你們給忙壞了吧?」計程車師傅扭頭看了一眼龔凡宇,熱情地說。
「我倒是想繼續忙呢,可惜沒有了機會嘍。」龔凡宇百無聊賴起來,也是一肚子的話想說。
「怎麼呢?」計程車師傅聊興很高,「你們還是輪班制的嗎?」
「輪班制?」龔凡宇想了想,笑了。「對,我們是輪班制,誰的狀態好誰上,就跟一支足球隊似的,一切聽教練的安排。」
「我懂,我也是球迷,一支球隊,不能光靠球星,也不能光指望教練,必須互相信任,擰成一股繩,那才叫眾志成城,現在幹什麼不得靠眾志成城呢?你瞅瞅咱們這次抗疫,組織得力,幹得漂亮!」
計程車一路飛馳,帶著龔凡宇投入到新的方向。
高架橋的道口,就如同人生的選擇,往那邊走,都代表著一種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