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奪位(1)
127
日子轉眼間滑過,到了決議策反的前一天。
院子裏暗衛就連腳尖都是繃緊的,渾身上下隻有那雙眼睛透著黑沉。狀同這場逼宮注定勢如破竹般不可逆轉。
南沙親臨重火閣借兵調遣的練兵場,日複一日的監管,再給予熱血澎湃的語言引導。現如今,整個演武場都滿溢著堅不可摧的士氣和撲麵而來的銳利氣勢。
經過一旬的訓練和死中求生的意誌力搏鬥,這些原本從未上過真正戰場見識死亡與鮮血的戰士都已經脫胎換骨,他們擁有著同上陣歸來的將士們同樣對鮮血與榮耀的渴望,他們步履統一,氣勢駭人,可想而知明日的逼宮奪位將會有多麽聲勢滔天。
葉知秋乘著南沙練兵未歸,和瑤華暗中密談了幾番,確保明日定會萬無一失後,這才罷休。
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知秋,明日便是我大業將成之時。”南沙在燭火下緊緊握住葉知秋的手,這個終日將溫潤如玉當成代名詞的男人,在這時也不禁露出了些許激動的神情來。
葉知秋看著他表情,隻緩緩的笑。她不著痕跡的將手抽出來,笑著恭賀他:“王爺定能如願以償——”
“千秋萬代。”
暖黃色的燭火映照下,葉知秋笑容淺淺,就連往日無甚波瀾的眸子仿佛也如冰釋般柔和。
“那便承知秋吉言。”南沙看向她的雙眼,笑了兩聲。
是夜,正待歇下時,宮中忽然傳來急報。
乾順猝然病倒,眼見得便要撐不住了。
南沙和葉知秋相視一眼,迅速接旨,火速趕往皇宮。
兩人剛一離開王府,府內的暗衛便活絡起來下達指令。今夜子時,便從重火閣演武場帶兵直破城門,一舉拿下宮門防守,絞殺禦林軍。
這一招裏應外合,萬無一失。
這邊南沙葉知秋二人方一踏入乾順寢宮,便被入耳的一片哀泣聲弄的皺起了眉頭。好在失態隻是一瞬間,二人見了個禮,也不顧乾順現如今昏迷是否看得見。
“徐公公,陛下怎會突然病倒?”南沙行至龍床前,喚來乾順身邊這位大紅人一問。
徐公公抬起手來擦了擦細微的眼淚,這才回答道:“回南王爺,咱家也不知。亥時那會兒陛下正休息呢,突地開始吐血,太醫院那邊的廢物卻什麽也沒檢查出來。再後來些,陛下就厥過去了。”
葉知秋聞言眯了眯眼,狀似不經意的將眼神在徐公公和南沙兩人身上逡巡一番,這才轉頭看向下方跪了一地正在哀哀戚戚哭著的一眾妃嬪。
“陛下生死未知,可有選定的繼位者?”南沙看向徐公公。
“陛下厥過去之前曾草擬一份聖旨,想來是寫了的……”徐公公說著叫人拿來那份聖旨,轉頭又開始哭了起來。
此話一出,下邊的哭聲都又小了些。
更有甚者抬起頭來偷覷著這邊。
另幾位皇子都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這廂徐公公剛拿來聖旨,便細細延展開來尖聲念到:“聖旨到——”
然他還未繼續念下去,一直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乾順便劇烈的咳嗽起來,睜開了眼睛。
“朕……朕擇……為君。”
“陛下!”下方妃嬪忽然驚聲一呼,恰好蓋過了乾順口中願擇為君的選擇。
乾順麵色突然漲紅,他已然渾濁不堪的眼睛死死的看著站在他麵前的南沙,嘴皮不斷翕動著像是要說些什麽,卻始終沒有聲音傳出。
就在他雙目愈見渾濁,好像下一秒便要薨死時,徒然麵上多了一分神采和潤色。旁邊的內侍和底下的重任心中都是一驚,這可是回光返照之兆啊。
“陛下既已擬下詔書,便是心中已有人選,那便讓徐公公直接宣旨吧。”南沙先他一步堵住他的話語權,隻微微笑著看他。
乾順近乎目眥欲裂才忍住吐血的欲望,恨不得立即將他扒皮抽筋。
他居然看走了眼,以為這是個好欺負好拿捏的主,想不到竟是頭養不熟的狼。
下麵的大皇子謝霖首先待不住了,站起身來步上階梯麵對著即將行將就木的父皇。轉頭看向南沙,冷冷一笑道:“皇叔何不讓父皇把話說完?難不成是想要逼宮造反不成?!”
三皇子謝棋舟此時也站起身來,目如利劍般射向南沙,“是啊皇叔,何不讓父皇將話說完?”
此時此刻,隻有二皇子謝尋歡依舊安分的跪在原地不做聲。倒讓一旁一直未出聲的葉知秋多看了幾眼。
“徐公公,宣旨吧。”南沙並未多施舍幾個眼神給他們,徑直對徐公公道。
然而異變陡生,大皇子謝霖一把劈手奪過徐公公手裏的聖旨,掃清上麵寫的名字後立馬將其撕了個粉碎,用仇恨的眼光看向自己的皇弟謝棋舟,再轉而猛地抽出了禦前侍衛腰間的長劍橫在乾順的脖子旁,將其用力架起。
等到禦前侍衛反應過來團團將其圍住時,謝霖已是在乾順脖子上割出了條條血痕。
“父皇,兒臣哪樣不做到最好,對您更是敬重有加,您卻把皇位要傳給謝棋舟那個廢物!”謝霖猙獰著一張臉,俯首在乾順耳邊恨聲道。
手上長劍的力度更是增加了幾分,流出的血液染紅了明黃的龍袍。
“謝霖,你是想要效仿挾天子以令諸侯造反嗎?”南沙冷眼看著他作為,心裏隻覺可笑。
皆因在座各位無人是真正擔心乾順死活的,甚至有的人恨不得乾順即刻便去死。選了這麽個蠢辦法,當真是天資愚昧的大皇子。
真是難當大任。
“霖兒……你…”乾順梗著脖子,被自己的兒子持劍挾持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他通紅的雙眼直直的盯著謝霖,臉部肌肉不斷的顫動著,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抽搐一般的駭人。
謝霖持劍的手驀地有些鬆動,電光火石間,將他包圍的禦前侍衛立刻挑飛他手中長劍將其壓製住,此時這位皇子身形狼狽的被按壓在地上,本來還算俊朗的臉被碾壓在地麵上,露出深刻的恨意。
乾順沒了支撐,猛地仰倒下去,生生吐了一口血。
內侍們和太醫蜂擁而至,室內又開始吵鬧起來。
席間,乾順已變得血紅的渾濁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南沙。後者卻平靜如水,甚至行至他麵前,彎腰在他耳邊低聲道:“看看您的三個兒子,哪一個堪當大任?”他說罷也覺得好笑般輕笑了兩聲,“不如將這皇位交給我,還能替您守住您來之不易的江山。”
乾順雙目瞪大,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好像下一刻血液就會從幹如樹皮的臉上噴濺出來。
見狀,南沙也斂了笑意,那雙漆黑的眼眸裏盛滿了嘲弄,在他耳邊又說了一句話。乾順整個人抖了一下,半晌顫巍巍的半闔了眼睛,整個人好像又老了幾十歲,若不是還有呼吸,看起來和死人無異。
“傳位……南王。”這一聲嘶啞的嗓音顯得格外高亢,仿若寫盡了不甘。
在氣梗阻了最後那口呼吸,兩眼直翻白之時,南沙最後說的那句話又一次回蕩在耳邊。
“您好兄弟葉冷玨的女兒,前朝公主,可還沒死。若不傳位於我,這國複了,可就改姓葉,不姓謝了。”
乾順幹枯的手猛地搭落在了床榻邊,手指還微微蜷著,像是死前都還想握住什麽一般。
圍著他的幾個內侍和太醫,上前用手指探鼻息,半晌一哽,痛呼道:
“陛下薨逝了!”
一刹那,殿內響起了斷斷續續高高低低的哭聲。就連徐公公也跪在地麵上掩麵哀泣。滿殿都是跪著哭泣的人,是真是假無人關心。
妃嬪們倒是哭的真心些,畢竟乾順死了,她們該陪葬的陪葬,該守陵的守陵,一時間哭的還真有些肝腸寸斷的意味。
一旁的史官早已擬好了文書,隻待宣旨。
哭聲裏夾雜著大皇子仇恨的叫喊,葉知秋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令人厭惡。至死亦無人真心以待,子女背叛,甚至意圖弑父,妃嬪真心假意,漠不關心。也不知乾順下了九泉會不會後悔曾經殺了自己的兄弟,奪位稱帝。
想來也是不會的。
徐公公在南沙的示意下再一次拿過史官手裏的聖旨,正要宣讀。
“慢著,”三皇子謝棋舟陰沉著嗓音慢步走上前來,“皇叔是前朝舊部之子,這皇位豈可由你繼承,若你成了大業,這天下姓甚還尚不可知!父皇的直係血脈還在此,輪不到你登上皇位。”
“況且……有何人聽見父皇傳位與你了?諸位大人可有聽見?”謝棋舟陰鷙的眸子掃過底下跪著的一眾大臣。
底下的哭聲慢慢停止了,殿內一時間安靜的落針可聞。
此時可不是站隊的好時間,若是站錯了隊,頭一個掉腦袋的就是自己。因此底下鴉雀無聲,無人敢於回答他的問話。
“皇叔,你看,他們皆不承認。”謝棋舟看著南沙,倏爾笑了幾聲。
南沙淡淡看他一眼,好整以暇道:“三皇子此言差矣,先皇薨逝前確明言由本王繼承皇位,難道三皇子要不顧先皇遺願強行奪位造反嗎?”
謝棋舟卻猛然抽出腰間佩劍,凝聚內力飛身至塌前,眉目間一片狠厲,“有何不可!”
四周突然又湧現數以幾十的黑衣人,齊齊向台上的南沙攻去。
“三皇子真是虎狼孝心。”南沙冷嗤一聲,隨即拔出長劍和謝棋舟對抗起來。
葉知秋悄然向後退了幾步,為了不暴露最後的底牌,現在應暫避鋒芒獨善其身。
麵對幾十人圍攻,南沙依舊麵不改色,遊刃有餘一般。
下麵的妃嬪和大臣相繼驚慌的叫喊起來,殿內一片混亂,鮮血和尖叫成為了今日的主題。腳下黏膩的血液沾濕了往常華麗不可方物的衣擺,驚恐的神情和狼狽的模樣成為她們美麗最後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