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京城2
深冬季節,御花園裡一片荒涼之色,被壓倒摧毀的建築已經清理乾淨,只留下了一片片空地,任意生長出來的草木也已經蕭條了去,偶有綠色,也被白雪壓住了枝頭。
易煙眼角瞅了一眼那些荒廢的宮室,又低垂了眼帘,亦步亦隨的跟在刑天身後往御湖走去。
京城大亂之時,皇宮裡的多處宮殿都被獸摧毀,保留完好的,也不過是她的宮室和前殿而已,如今,那也是她的主要活動場地,而這本是美輪美奐的御花園和後面的宮殿,她是再沒有來過。
不光她,這裡是人類禁步的地方。
那一天,她從地洞里跑了出來后,便遇見了那個號稱巫女多蘭的金髮女子,還有她帶領的一群獸,那些獸和她以前所見過的完全不一樣,只是看著,便覺得從心底感到戰慄和恐懼。
她亮出了相柳給予的信物,多蘭再是不願,也在那信物的力量下聽從她的話抓了宇文先生那些人。
然後,天空突然變得漆黑一片,巨大的旋風在御湖上空颳起,整個湖都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隨後,便從那裡面湧出了大量的獸。
那是,讓人膽戰心驚的景象,便是她早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也驚呆了眼。
在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也會和其他人類一樣,變成那些獸嘴裡的殘渣。
可是,那些獸卻都繞過了她和她身邊的那些人,因為她身上相柳的信物。
在那時候,她除了驚懼之外,並沒有別的想法。
產生想法,是在相柳將這一片劃為禁區不準進入,而那些巨大的凶獸和上級獸也失去了蹤跡,大量的獸出了京城往中原而去,京城裡留下的獸,都對攜帶著信物的她恭敬有加之時。
她成立了壽國,約束了那些獸不準隨意對京城人類下手,開始重新建立起京城的秩序。
第二次獸群來的時候,一點徵兆都沒有,只是御湖之上又出現了巨大的漩渦,她想進去探查情況,便看見了刑天。
當時的刑天還是獸身,沒有腦袋的巨大身軀好似戰神一般守在了御湖旁邊,看著那些獸群組成的黑色旋風刮向了別處。
刑天轉化為人形后只是在外面逛了逛,對她的所作所為不置與否,便回去了禁地裡面。/
便是她組建了獸戰隊,並且將那些獸都派遣往北疆而去,偶爾出來的刑天也不過一笑置之,不加任何評論。
這讓她的心大了些,才會在那時動了心思。
耳邊聽得刑天發出了一聲嗤笑,易煙抬頭正好對上刑天回頭過來,他臉上那毫不掩飾的輕鄙之色讓她心底猛然一驚,惶然轉開了目光,卻又被突然撞進視線里的景色給驚愣住。
御湖的面積很大,若是夏季,煙波飄渺仿似無邊無際,所以,御湖也有另外一個稱呼,禁海,意為無盡之海。
可是,那到底只是一種象徵意義,御湖還是一個湖,一個比較大的湖而已。
而現在,除了御湖靠近御花園這邊的景色還是以往的模樣,那御湖,卻真的成為了一個海。
無邊無際,煙波浩瀚的大海。
御花園是一片凄冷白色,那大海卻是蔚藍一片,波浪翻滾之中,有大魚游弋其中,翻起的魚鰭都有幾丈長。
而在那大海之中有一個圓形島嶼,遠望去也不知多大,但那島嶼之上蹲著巨大生物她卻是認得。
那是窮奇和混沌。
掃了一眼易煙那驚詫的神色,刑天唇角冷冷一勾,轉身往御湖邊的通道走去。
那裡,是通向深洞的通道,慕容卿的冥殿甬道。
易煙深吸了一口氣,加快了步伐追趕刑天的腳步,雪厚路滑,她穿的禮服衣擺很長,拖在地上已經濕噠噠的很是沉重,她這麼一急,後綴之力便絆了她一個踉蹌。
見刑天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而身後的犬因發出的咕噥聲已經很是靠近,易煙咬了下牙,將外裳脫了去,再將裙子一撕,減輕負擔后,便拔腿小跑著追了上去。
刑天聽得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見她那模樣臉上浮起了似笑非笑,道:「怎麼,現在不端著了?」
易煙趕至他身後半步之距,看著眼前的甬道入口道:「此處無人,我是什麼模樣,你們都不會在乎,不是嗎?」
刑天的眉腳挑了挑,呵呵一笑,邁進了甬道:「你倒是識時務,現在又不裝了。」
人類,果然如同相柳說的那般,很是有趣,這樣說來,千年前自己閉關而沒有前來,倒是失去了一個大樂趣。
甬道和最初進來之時一般模樣,連牆上的壁畫都沒有褪去半分顏色,而隨著甬道里泛動著的波光,反而帶了生動出來。
那上面的火鳳凰也仿似活了一般,在易煙眼裡囂張而笑,肆意飛揚。
她,曾經真的以為,這囂張無比讓相柳偶爾提起那麼一兩次都會溫柔了神色的火鳳凰,便是自己的前世。
直到那背後火翅張揚的女人降落在自己面前,那般鮮烈若火的女人,那暴怒的神情和態度,才讓她明白,為何在後面那些年,相柳身邊的人對她的態度會那般奇怪。
她出生之時,有高人預言,那個時辰出生的身帶火性靈力的女子是王者轉世,而隨後出現的那個自稱自己是她真正父親的美女更是讓母親深信不疑,將她放到深山裡而帶了一個孤女回去易家。
她一直以為自己真的是王者轉世,如同那高人所說,這個世界,包括另外一個世界,都是她的天下。
便是後來她偷聽到母親和乳母所說,說那遙遠的祭地也出現了一個擁有火性靈力的女子,而那女子,只怕出生時辰和她一模一樣,她也沒放在心上,只是跟母親建議,既然那麼擔心那女子,那麼擔心北疆城,那便滅了她們好了。
她甚至去找了相柳,藉助相柳之力改變了秘典上的字跡,也,愚蠢的向相柳透露出來北海祭地的存在和祭女之事。
那,似乎是一切的開端。
雖然她如願毀掉了北疆城毀掉了北海祭女,進了京,控制了皇帝,最後,登基做了女帝,但是,一切,卻都已經偏離了她最初的設想。
如果,她並非是相柳的女兒,不,按照後面那些獸所透露出來的,相柳根本沒有女兒,他連伴侶都沒有!
那麼,她的存在,她現在擁有的這一切,到底算什麼?
不,其實,她早就不相信相柳,也早就不相信相柳的女兒這一說了,如果相柳是真心想保護她,那麼,她母親又怎麼會死在江陵?
她相信的,不過是藉助相柳女兒身份來獲取自己的利益而已。
她捨棄了自己的父母,捨棄了自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捨棄了那初露萌芽便被自己掐斷的戀情,她相信著,只要自己能站在最高處,握有這世上最大的權勢,那麼一切,也將都會擁有。
可如今她已經站在了最高處,已經做了這壽國的女帝,便是那些不可一世的舊臣世家,也匍匐在她腳下,祈求她的垂憐,以獲得生存之地以及權勢,她卻才知道,靠著別人借來的勢,終有一天會如冰雪消融一般,又或如冰雪來臨一般,一夜之間,便翻天覆地。
而這隻真正的火鳳凰,便是烈火焚身也能涅槃重生,便是被打入泥濘地獄,也能爬出來,便是,落進撕裂之地,也能飛回來……
真是,打不死的小強!
而那死鳳凰的人類夥伴,亦是越戰越勇,直到現在這般地步。
起初,她將獸戰隊派遣往北疆是想將那些獸調離京城而已,同樣是吃人,北疆不也有幾十萬人嗎?足夠那些獸吃上一些日子。
可是,那麼大的獸群,卻在北疆一再受挫,別說吃人,根本就淪為那些人類的食物和材料。
這讓她很是有些驚心,那時候她意識到,相比於獸來說,那些越來越強大的北疆戰士,才是她如鯁在喉的敵人,或者說,在一開始,北疆,就是她的敵人。
獸,只要給它們人吃,給它們可以獵食之地,它們不會對她怎麼樣,甚至願意聽從她的驅使,可是,北疆那些人,一旦給他們更加強大的機會,他們會殺回京城,奪走她的一切。
她越發焦急,用自己手下的一個女陣師為誘餌,將禁地里的一隻九嬰給喚了出去,然後巧言蠱惑了那九嬰找了幾隻上級獸帶隊前往北疆。
上級獸和中級獸的區別,只要看看上級獸出現那些中級獸便只有乖乖將自己送上當食物的舉動,便可以看出來。
三隻上級獸帶領了那麼多的中級獸,便是北疆還有幾十萬戰士,也不過是被血洗的下場。
可是,青龍和光獸們卻出現了!
派去的獸,除了那隻回來報信的,無一生還。
側頭看了一眼易煙,許是被她臉上那變化多端的神色愉悅,刑天也看了看頭頂的壁畫,帶了輕笑道:「我很是好奇,你是怎麼說動化蛇九嬰它們一族,進而連巨吼它們都說動,鼓動它們去和青龍火拚的?」
易煙臉色一僵,眼底帶了閃躲之色,臉上帶笑的道:「刑天大人,小女不過區區人類,有何本事能說動化蛇大人和九嬰大人,刑天大人,莫冤枉小女才是。」
刑天眉頭一揚,哈哈笑道:「有膽色!不過,若是敢做也敢認,倒是能讓我對你更佩服一些,如此,我便告訴你,你鼓動去的那些個笨蛋,哦,總有上百隻,包括巨吼馬交它們,都死了,如今,只怕早已經被光獸們消化,成了它們的能量。」對臉色突變的易煙擠了擠眼睛,刑天推開了祭廳大門,呵呵笑道:「所以,你還是想想,怎麼面對剛醒來就得知這個消息的相柳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