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武俠仙俠>我不會真是仙人吧> 第二卷 此間匪 第一百零六章 幹事情和講道理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二卷 此間匪 第一百零六章 幹事情和講道理

  二人對視著,良久之後,險些是有曖昧雜生。

  許用先開了口,他是不能跟林長天這樣下去的,畢竟自己還要當公孫十二的園丁呢。

  「其實北域和中土都是一個模子。」

  他指了指流動的雲彩和紮根的樹壤,把他們畫在一個方圓里,似乎這樣就作成了天地。

  「嗯,我們之所以受人追捧也只是因為在泗山這不大不小的地方立下了不偏不倚的公道。」

  「是的。道理你都懂嘛,看起來不用人多說的。」

  林長天看著許用,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還不明白呢。

  「說起來頭頭是道,別人稍微詰難的時候就沒詞了嗎?你老實講,是不想說還是說不出來,是爭不過還是懶得爭。」許用敲了敲他的腦殼,似乎是想看看裡面能裝些什麼老舊的零件。

  「既不存在義務,也沒有本該歸屬的責任。唯一拖欠的,就是余百里領著我走上了這條……修行的路子。」林長天是很憊懶的,或者說,他心底里怯弱而軟柔。

  許用也不應聲,他得到了個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我還真想出個破敵之計來,可你這副模樣,說出來也是做不到的。」

  原本憊懶的少年猛地翻過了身,如同鯉魚打挺,在做最後的倔強。「嘿,你跟誰學的壞毛病,也要吊人胃口不成?快快說來,一山的人命等著法子解救呢。」

  「唔,既不存在義務,也沒有本該歸屬的責任。因此,您不去與人爭上一爭,可卻還想著保全泗山,這很矛盾。」許用決定給他個機會,讓這廝自己把野心說出來。

  可惜少年還是搖了搖頭,他要拗著性子應人:「這兩者並不矛盾。世道很亂,誰都要去吃誰,我們能做到不讓別人吃掉自己,也就能抑制住吃掉別人的慾望。」

  「您可真是個聖母呢。」許用諷刺道,見林長天耷拉著腦袋,他又開了口:「我喜歡在謝李鎮的林長天,有衝勁而無所畏懼。敢在西境隻身冒險,說是為了拐走林遠的公子,其實誰不曉得你費了半天功夫只為給鎮子的百姓討個公道。可惜人心是記不住的,因為公道並不長久,他們只能盼望林遠下次塞來的官員少去幾分薄涼。唔,最好是有劉時雍一半的人性再比他少上一半的固執。」

  「那能怎麼辦?去把西邊三鎮打下來,按著咱們原先那地的……現代文明來給北域畫規矩?我也想過,可是幹不了,也活不久。」林長天趴在地上,雙臂故作划水,他像只渴死的鹹魚在岸邊望著江洋興嘆。

  許用點了點頭,這是他今兒個第二次干出這荒謬的事了。

  「不爭是沒有結果的,你曾經也是這麼想的吧?泗山人在自作聰明的時候是你用叱罵,撒潑,甚至是用脅迫等等諸多無賴手段讓他們打起戒備,對著遠方沒有到來的雄獅呲露獠牙。可自藺昭敗北之後,隱騎就在咱城關下面的時候,您老人家卻成了自己原先最討厭的那副模樣——無家之犬,四處苟活。」

  林長天抬起頭來,他惡狠狠的看著許用,竟對著他狂吠起來。

  「無家之犬沒什麼,但做狗可別連脊背都斷掉了!」許用拂袖而去,他把步子故意放慢,等待後面那條或是那個人的回話。

  「你的法子還沒說吶,再不講明日我就要跟大家提我的法子了!」

  許用回過了身,少年已經盤腿坐好,挺直了腰背,合乎北域的禮,不逾矩。

  「我的法子就是死戰到底!這副尊容,又學人鞍馬城裡的世家行禮,你林長天能有什麼法子?無非是開城納降,乞憐告饒罷了!」

  「咦,你半點沒猜錯。」林長天眼睛發亮,他看著許用,很認真的那種。「你想想,一來我泗山跟馬輝無甚恩怨,而他也是一代雄主,縱使降了也不至於被凌辱和殺頭。二來你也看到了,人家連布局都不用,我們佔盡地利的一步棋就這麼輕描淡寫的葬在了莽陽山。上蒼是在勸誡我們吶,天時終究勝過人和。」

  許用忍著掐死他的念頭,壓制住自己體內激蕩的寒氣,鐵青著臉,他還是沒忍住。

  那拳頭狠狠打將了過去,無比純粹,把剛站起來的林長天又砸了下去,趴在地上,像極了鹹魚和狗。

  許用更氣了,他知道林長天有著罡氣護體,自己這一拳怎可能鬧出這麼大動靜來?

  「你鬧夠了沒有?如要降,索性今兒就把關門打開,大家一同跪受俘虜,也不傷和氣,喜洋洋的,是這個道理吧?」

  「許哥哥,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怨不得咱。」林長天蜷縮成了一團,他想把自己當成一個球,因為那樣做人家階下囚的時候能看起來圓滑些。

  許用這回卻是不生氣的,他點了點頭,笑得有些瘮人:「自然是這個道理,要不我再去幫你遊說下奎生,免得那小子鑽牛角尖,非要死犟,跟渭南山關共存亡什麼的。咱們得幫他找回精明來嘛,不會投機取巧哪能算得上現代文明的產物啊。」

  「現代文明可不止投機取巧。還有口蜜腹劍,賣主求榮……咦,許哥哥,要不然你把我這泗山之帥的腦袋割下來去隔壁營里換取功勞吧,定能撈上一大筆!」

  林長天說話的時候很認真,許用也不含糊,拔出林長天腰間的殘刀摁在他脖頸之上笑道:「你這廝的狗頭我就收下了,許你一句話交代遺言。」

  話音落下,這狗頭的下頸也是應聲出了一圈淺淺的血痕。林長天本就不怕的,見這廝真砍反倒笑得更開心了。

  「人的慾望是很有趣的,總會在清醒之間悄然拔尖。下手吧,宰了我,或者拿咱的腦袋開城受降,或者帶著泗山的兄弟按你的法子來做,頑抗到底,與渭南山關共存亡!反正什麼能彰顯氣節咱就做什麼唄,你能服眾嗎?若是不能咱再留下道手諭,你把我偽作成自殺如何?」

  「我可不想自己的碑文要靠你來揚名。」許用把刀收入鞘中,狠狠踹了林長天一腳,拿袖口擦了擦地,指著他道:「坐下來談談?你講了這麼久,還沒聽我的法子呢。」

  林長天坐了下來,腰背佝僂,他這回沒裝作鞍馬城的大族行禮。

  「北域人能活。不惜命,拚死卻為了活,這很矛盾。」許用這樣問道,他期許著答案。

  「這很不公平,上蒼只喜歡欺負掙扎在生死之間的螻蟻,可惜,天意不可違背。」林長天這樣回應,他沒有違心,卻給了許用想要聽到的。

  許用眨了眨眼,他覺得林長天說這話的時候很感傷,似乎是把自己想象成了那隻爬蟲。

  「差些火候,慢慢爭嘛,一步步去跟天斗。」

  「許哥哥的話不對。你還記得那首詩嗎?足心滿意稱天子,更望萬世無死期。一日長棺抱恨歸,還怨九州不同月。你跟天是斗不來的,從生下來就是自己跟自己個在打仗。要麼貪心勝了,要麼是.……知足者常樂。」

  席地而坐,兩人爭辯起大道來,其實是講些渾話,但無論如何是全然不顧關下隱騎的,如同敵陣中當著面給他們接風洗塵時的無視。

  就這麼過了半響,敵陣里火光衝天,是在慶賀,也不怕出了事故,許是料定泗山人不敢下來的。

  許用跟林長天說的勞累,他擺了擺手,有氣無力道:「你到底是打還是降?要爭舍了命相陪,你要說做條鹹魚,那我現在就走,絕不多煩你一句。」

  「你知道嗎?我最怕的就是這句。」林長天蹙起了眉頭,他惆悵又迷茫,甚至是幽怨:「都說要把性命託付給我,那我怎麼背的起來?你我都是.……一般年紀啊,原本就帶著個奎生,從小一起長大,也習慣照料那憨貨了。可現在余百里把我領進了另外一條道,別的不知,這以後要背負的夙願應是愈來愈多的。但總不能所有人都把志向和性命交給一個少年吧,也不能同誰去講,這樣說好像會顯得是我氣度不夠一樣,那東西向來小爺是不稀罕的,可我實在擔當不起啊!」

  他很委屈,泗山的主人在泗山上是沒地方訴苦的。

  「那我不是來了?你哭甚呢!爭不爭?打不打?」許用瞪著林長天,罵罵咧咧的替他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想爭,打不過。」林長天很老實,他像一個挨了打的受氣包正鼓足勁往自由奔赴而去。

  許用眨了眨眼,他給林長天講了個從柳青山那裡聽來的道理。

  「柳老頭說中土人人皆是笑話,我不信,他便講了個故事。千年前,中土曾讓外寇入侵,因落後而挨打;千年後,他們以為自己是金字塔頂端的文明,又忘記了時局之變,全然副按部就班的模樣。」

  「沒聽明白。」

  許用攤了攤手,「我也沒聽明白,求他再往細里講時,老頭說有朝一日,北域能出關的時候我自然會明白。」

  「所以.……這跟現在的局勢有什麼關聯?」

  「老頭告訴我一個道理,放屁是身後的事,要活著就得把眼前的仗打好。老是畏首畏尾,做不成事,也講不清楚道理。」

  泗山一直愛說教別人的林長天今兒個是栽了。

  他聽許用講了很久,其實全篇都在討論那屁股和眼前的事,也就是談道理跟干實事有什麼關係。

  「懂了,我這就下關去試試能否刺殺了褚稷。」林長天點了點頭,似懂非懂的說道。

  「可別!我說了有法子的。渭南山關靠著西邊三鎮近,一線天以外就是莽陽山,劉時雍老頭說的話你可曾記得?」

  林長天撓了撓頭,他狐疑的看著許用道:「他跟我私下聊的,你怎知道的?」

  「那老狗賊的很,他跟泗山上的將官都說過,一字不差,你說說落幽山外現在有十萬虎狼嗎?」

  「應是沒有的,如若林遠進犯,那褚稷要麼加大攻勢,即日破關,從莽陽山走夾擊林遠,一戰可定。要麼就……班師回援,老老實實守著落幽山過日子。」

  許用微眯著眼,他突然跳了起來,提溜起林長天指著西邊說道:「我倒覺得,這十萬兵馬是有的,不過是時候未到,隔岸觀火爾爾。還記得劉師雍說過的么,沿著渭南關往西,運氣好些,許是能到落幽山的背面,那地霧大。」

  「你是想……」林長天甩開了許用搭肩的手,滿眼驚愕。

  泗山又多了個瘋子.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