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汝周城很不太平。
或者說整個文淵神洲都沉浸在一片恐慌之中。
林氏擴張的腳步從未停下,軍團的旗幟早已插遍了中北,一直將版圖染到了文淵神洲的地界。
兵勢如火,北帝江山,似乎岌岌可危
汝周城,議事閣
「這林氏的兵馬距此地不過百里,若他們真要對北帝大人動手,那這說話間,汝周便破。」衛少卿坐在正首的位置,言詞里充滿著擔憂,不過語氣倒是輕鬆的很,似乎並不是很在意這汝周城的安危。
見衛少卿如此姿態,十老中心氣最為火爆的嬴茂是坐不住了,拍案而起,破口大罵道:「平日里北帝大人待你衛氏如何?大敵當前,身為十老之首,亂我軍心先且不說,還敢如此怠慢!這話事人能做就做,要是做不得,替你的人大把!」
衛少卿冷哼一聲,打斷了會議室里的嘈雜,也不拿正眼看向贏茂,只是對著眾人緩緩說道:「那這般說來,各位其中有些人是想讓老朽下野的了?不過你們的吃相也太難看了些,也不想想,現如今林氏兵戈相向,磨刀霍霍,你們竟還敢窩裡斗!」
堂下的眾人安靜了下來,哪怕是氣急的贏茂也只是干瞪著眼不再講話,全場無比寂默,只等著此間的主人話事。衛少卿很滿意眾人的態度,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被一道突兀的聲音打斷了下來,「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我等的身家性命怎能輕易交予一個靠著「論資排輩」上位的老頭?」
衛少卿眯著眼,循聲望去,果不其然,那說話之人真是甘家玉麟。
作為汝周高層會議中最年輕的代表,甘玉麟的坐姿也很是放蕩,就那般癱坐在椅子之上,說不出是傲睨一世還是意氣風發。
「甘玉麟,你也太沒個禮數了,似這般重要的事情,哪輪得著我們插嘴,全憑他衛少卿一人定奪就夠了。」贏茂的語氣中夾雜著嘲諷,很是陰陽怪氣,借著甘玉麟的話把鋒芒引到了衛少卿的身上。
甘玉麟也笑而不語,來此之前,七族十老中的大半早就已沆瀣一氣,只等著到時看他衛少卿如何收場。
衛少卿卻也不惱,臉上的笑容更盛,挺直了佝僂的腰背,悠哉的抿了口茶,才緩緩說道:「這幾年著實是我管的太多了些,既然二位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那我衛少卿甘願放棄十老的名號,而且從今天起,衛氏退出七族,這樣,可是如了大家的意?」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贏茂急不可耐的開口說道,似乎真的以為是衛少卿懼了他們。「這老傢伙也有喪膽的時候,嘖嘖,贏茂這般想到,鄙夷的看了眼衛少卿,臉上得意之色愈濃,彷彿汝周城話事人的位置他已經坐得了。
衛少卿卻不理這贏茂,只是滿含深意的看了眼甘玉麟說道:「老夫說出來的話,還是有些份量的,不過按照北帝大人定下的規矩,我是可以舉薦一位當選人的,玉麟小友剛剛可真是意氣風發,年少英姿,自當是最有資格能帶領汝周貴族們抗擊外敵的了。行了,就嘮叨這些,我衛氏已經不具備資格議事了,就先告辭,後事交由諸位處理吧。」說完,竟是帶著衛氏眾人匆匆離去,彷彿一刻也不願意多帶。
甘玉麟暗道老賊無恥,然後看著面色不善的贏茂苦笑起來,思索著讓這憨貨冷靜的法子。 ……
衛氏府邸,族人們不解的看著衛少卿,不知他是那般用意,衛少卿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是讓眾人回去休息,便不再多說什麼了。
少焉,諾大的廳堂里只剩下衛子青站在原地不動,似乎在等待著些什麼。在太師椅上微眯著眼的衛少卿也不理他,過了一會,竟是鼾聲如雷,震的衛子青掏了掏耳朵,無奈的說道:「爺爺您就別演戲了,哪有人打呼聲這般大的,裡面還摻著罡氣,這也太明顯了。」
衛少卿睜開了眼,神色中儘是讚許之意,「不錯,比那些愚夫要好上許多,有什麼疑問,但說無妨。」衛子青拱了拱手,自從那日讓處罰后他就好似換了個人一樣,變得謙遜有禮,溫潤如玉。「孫兒猜測您今日故意讓位給了甘玉麟,是想讓贏茂出來攪亂局面,好使那些狗互相之間咬來咬去,以保我衛氏獨善其身,是這個樣子的嗎?但若是如此,孫兒有一事不明,那林氏的軍隊氣勢洶洶,未戰先內亂,莫非您有更換門庭的打算?」
太師椅上的衛少卿坐不住了,他仔仔細細的打量了這位幾個月前還是汝周城中數一數二的紈絝子弟,不禁拍案稱奇:「真當是士別三日啊,沒想到我衛家也出了位麒麟兒。說的不錯,但畢竟你見識的少,眼光稚嫩了些。贏茂可不是什麼魯莽之輩,老夫跟他打了十幾年的交道,這人心思的深遠與我相比也不遑多讓,只是他城府極深,自知話事人的位置無望,便擺出一副要鬧事的姿態,好藉此向甘氏討些好處罷了。真正要挑動的是那甘玉麟,少年人的性情嘛,豈會容忍一個「貪得無厭」的豺狼?何況他還看不起贏茂,直把他當作鬣狗對待,哼,這樣膚淺於表面早晚會讓別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至於你剛才說更換門庭的事情,這個大可不急,畢竟「投機」這種事情,是我等世家能立族千百年來的不二法寶啊,還是先觀望一陣子為好。」
衛子夫點了點頭,便告退了,留下衛少卿一人在屋子裡哼著小曲。
他倒要看看這汝周城裡少了衛氏,還能否轉的動。 ……
次日清晨,衛少卿下野,衛氏退出七族的消息瞬間點燃了整個汝周城,掀起一片軒然大波。藏在人群中林長天皺起了眉頭,他倒是不在乎這些,不過因為人群的聚集可能得回去的晚些,耽誤了給陳憶筱,魏牟和柳青山三人做飯的功夫。
見著前方的擁擠愈演愈烈,林長天嘆了口氣,這汝周人民愛看熱鬧的習慣是真的誤事,見四周沒人的心思在他身上,便運起罡氣,身如鬼魅,幾個呼吸便掠到了高樓之上,踏空而行,朝著自家院落而去。
「我回來啦,林長天推門而入,不過卻沒人理他,陳憶筱和魏牟正聚精會神的聽柳青山在吹著牛逼。
這幾個月來,林長天對兩件事情的轉折心情無比複雜。一是陳憶筱的傷痕逐漸被抹平,與他的關係也越來越來親密,好像真的兄妹一般;這其二讓林長天想起來就無比頭疼,這柳青山自那日一番高談闊論之後似乎「本性」暴露無遺,完完全全就是個跟幼兒園小朋友搶零食吃的糟老頭子,還整天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語,什麼有上古劍仙踏天而起三萬里,一劍破開混沌方才有了世間樣貌,五域之形;什麼禹因為沒有位列五帝之中,而謀劃了場萬年的陰謀,越說越離譜,林長天實在聽不下去了,上前幾步,一把抱過陳憶筱,拉開魏牟,指著柳青山罵道:「積點德吧,別在帶壞小朋友了,禹他老人家都沒了多少年了?再說了,三皇五帝的說法從來都有爭議,還謀劃了場萬年的陰謀,您還不如說我是天上仙人轉世吶!」
柳青山咳嗽了幾聲,捋著鬍鬚,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年輕人,莫要不信,這可是老夫的祖宗代代親口相傳的。」林長天斜瞥了他一眼,悠悠的說道:「您就不怕傳話的時候沒聽清給傳岔了?畢竟人都那麼老了。」 「啊?應該不會吧,這種事情挺嚴肅的,嗯,絕對不會!」柳青山的語氣斬釘截鐵,充滿著對自家先祖的自信。
「哦?那我問您,吃重要嗎?」 「那自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 「那既然如此,林長天眨巴了幾下的眼睛,滿臉無辜的說道:「您早上讓我去買什麼來著?」 「土豆啊,柳青山摸著自己光溜的腦殼,有些不解對方的用意。
「嘿!您瞧瞧,就這般大事,我都能聽錯,給買成茄子了,您說您那都多少位先祖了,老成那個樣子才口口相傳,這靠譜嘛?」 聽完林長天說的話,柳青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似乎真的回憶起了先祖們傳承的細節,不過很快陳憶筱和魏牟二人憋不住的笑聲提醒了他,柳青山漲的臉色通紅,追著林長天滿院子亂竄,「你這廝竟敢逗弄老夫,還跑的挺歡實,你林長天也不跟余百里打聽打聽他當年在北域是讓誰天天攆在屁股後面追著揍的!」
就這樣「友好交流」了一會,待到晌午,鼻青臉腫的林長天便被柳青山踹進屋去給三位「嗷嗷待哺」的「大爺」準備吃食。
閑聊之時,林長天便把衛少卿十老之首,衛氏退出七族的消息講給了三人,魏牟倒是面色不變,畢竟之前的幾個月里柳青山倒也推測過這種可能,不過這時的柳青山反倒是皺緊了眉頭,思忖了好半天也不見他說話。
林長天也不去打擾他,只是不停的給陳憶筱和魏牟夾著菜, 這麼多時日的相處,兩個年歲相近的小傢伙對林長天無比依賴,似乎只有在回到這小院子里的時候,他們才會卸下心防,露出本來的性情,這倒也算是林長天的手段了。
畢竟幾個月前,他哪裡能下得了廚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