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鹿溪的安排

  這種情況,早在曲清然的預料之中。

  她知道鹿溪不會願意見自己。

  也相信,從自己來到敖山,直到進入江紅樓的過程,全都在鹿溪的掌控之中。

  雖然鹿溪厭惡她,不想讓她來這裡,但還是默許讓玄青出手幫忙。

  千年前,鹿溪就是如此。

  如今,還是如此。

  曲清然和他之間,永遠都沒有辦法和平共處。

  不僅氣場不和,見了面也是那種互相都不願搭理,就算開口,也都是爭鋒相對的結果。

  再度上前,這一次倒是沒有像剛剛那麼把她往外推。

  抬手敲了敲門。

  吱呀,門朝里慢慢打開。

  曲清然抬眸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邊那抹單薄的身影。

  是鹿溪。

  一個背影她就能認得出來。

  深吸了口氣,跨入門內。

  但只站在門口,並沒有走上前。

  她知道鹿溪願意開門就已經算是讓步了。

  換成上一世的話,可能是曲清然把門踹飛,直接闖進來,還得打兩個來回。

  最後肯定是以鹿溪被打的沒有招架之力,只能任她欺負結束。

  從久遠前的思緒中回過神。

  她緩緩開口道:「好久不見,你身上的氣息,還是一樣讓本尊討厭。」

  「呵。」鹿溪鼻尖逸出冷漠的輕哼:「白瑾玄不在我這,你可以走了。」

  「來找你,就一定是為了小玄兒?」曲清然眉梢輕佻,唇角勾起挑釁的笑:「說不定本尊是沖著你來的呢。」

  鹿溪垂放在窗邊的手指默默收起,啟唇冷淡道:「大可不必。」

  「真是無趣。」曲清然翻了個白眼。

  走進屋內,拉開一張椅子坐下。

  鹿溪也懶得開口,反正不管同不同意,她都會這麼做。

  「你對玄青他們做了什麼?」曲清然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沉默良久。

  鹿溪啟唇反問:「如今你都恢復了記憶,還會發現不了玄青身上的連命之咒,究竟有什麼作用?」

  「就是因為知道,你利用連命之咒,來給白瑾玄續命,所以我要知道,白瑾玄身上究竟還有什麼事情對我隱瞞!」曲清然追問。

  「他不惜用半身骨血都要給你求得復生之機,這種一命換一命的方法,你覺得沒有連命之咒,他能夠活到現在,重新見到你?」鹿溪從一開始就不同意這種做法。

  可偏偏白瑾玄決定的事情,除了曲清然之外,無人能夠改變。

  那時候,他根本就攔不住白瑾玄。

  發現白瑾玄使用禁術去復活曲清然時,已經晚了一步。

  也實在是沒有了其他辦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利用連命之咒來給白瑾玄續命。

  而一般人,也承受不住連命之咒帶來的影響。

  所以鹿溪把目標定在了,當初心甘情願跟在曲清然身邊的那些傢伙身上。

  利用他們對曲清然的不舍,做了個交易。

  只要願意用連命之咒給白瑾玄續命的,那就可以再見到曲清然。

  鹿溪本以為事情不會那麼順利,可怎麼都沒想到,那些連名分都沒有,只不過是一時興起的玩物,竟然也願意用生命力來換取曲清然的回歸。

  而玄青也是其中之一。

  他雖然不能理解,但好在是把白瑾玄的命給保住了。

  在長久等待曲清然復活的時間裡,白瑾玄閉關修鍊,才逐漸有所好轉。

  可是……就在曲清然入世之後,他知道接下來白瑾玄也會入世,事情的發展就會愈發不可控制。

  直到那天,連命之咒的影響,讓鹿溪察覺到白瑾玄的瘋狂舉動。

  當時才不得不親自現身,幫忙擊退毒蘊蛟,把白瑾玄帶回江紅樓內療傷。

  他的手指幾乎扣進掌心皮肉。

  壓抑的怒氣,幾度差點忍不住爆發。

  「我管不了白瑾玄自尋死路,但既然你自己送上門,那就留在江紅樓中,再也不用出去了。」鹿溪的話音剛落。

  曲清然的腳下突然出現了個傳送陣法。

  根本不給她躲閃的機會,就將她帶到了一間卧房中。

  耳邊還回蕩著鹿溪的警告聲:「這裡是我精心為你設計的囚籠,你不用浪費力氣想著出去。」

  聞言。

  曲清然嘴裡罵罵咧咧的從地上站起身來,抬眸環顧四周。

  暫時可以確定的是,這裡並不是幻象變化而成,而是真實存在的。

  按照鹿溪的意思,那就是要把她困在江紅樓。

  因為只有保證曲清然不遇到危險,安然無恙,那白瑾玄就不必再跟著以身犯險,不會變成惡性循環。

  雖然鹿溪所做的事情,都是為白瑾玄著想。

  可這種擅自做主的方式,曲清然不覺得白瑾玄會願意接受。

  她默默嘆了口氣,轉身走向門口。

  本來擔心會不會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哪兒都不能去。

  想不到門被一拉就拉開了。

  她探頭朝外面張望。

  長廊上空蕩蕩的,沒有人走動。

  彷彿這地方只有她一個。

  就在她抬腳跨出房門的時候,突然眼前出現了一隻手攔住去路。

  曲清然抬眸看向眼前人,發現是玄青時,不由蹙眉。

  「尊上,還請在屋內休息。」玄青恭敬道。

  「再說一遍?」曲清然話音一冷。

  玄青的頭垂的更低了,不敢看她:「尊……尊上,真的不能出去,鹿溪將您安排在這裡,就是想讓尊上……咳……」

  有些話,他不能說。

  可也不忍心看曲清然發生危險。

  一時情急,說多了幾句,就受到反噬的影響。

  不只是心口揪痛,四肢百骸都彷彿被針扎一樣,疼的他冷汗直流。

  曲清然伸手扶了他一把,無奈道:「罷了,我不去就是。」

  「我受的這些痛,不及尊上曾經所受的萬分之一。」玄青強忍著,讓自己盡量表現的平靜些。

  「現在別再說話了。」曲清然把他扶進房間里。

  玄青坐在椅子上,緩了片刻,臉色稍有好轉,就要扶著把手站起身。

  曲清然見狀,又直接把他按回到座位上,冷著臉道:「本尊讓你起來了?」

  玄青不敢多言解釋,默默低著頭座好。

  「現在開始,本尊問話,你點頭搖頭來回答,不用開口。」曲清然只能用這個法子。

  「是。」玄青點點頭。

  曲清然捋了捋思緒,回想他剛剛在門口說的那幾句話,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本尊離開這個房間,就會有危險?」

  玄青點頭,複雜的神色中,藏了許多想說又不能說明白的焦急。

  「鹿溪故意將我安排在這裡,想讓我死?」曲清然繼續問。

  這一次,玄青猶豫了片刻后,搖了搖頭。

  「可你方才明明說,想讓本尊……如果不是想讓本尊死,難道是想讓本尊受重傷?」曲清然見他立刻搖頭。

  不由煩躁的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設想鹿溪真動殺念,完全不需要這樣大費周章,而且從鹿溪的反應可以猜測到,現在白瑾玄的情況應該不容樂觀。

  不能再接受太大的打擊,反而會加重傷勢。

  可玄青這麼緊張,不讓她離開房間。

  難道是因為……外面有著什麼會刺激到曲清然的東西?

  越是如此,她就越想要親眼看看,究竟鹿溪安排設計了什麼,這麼篤定能影響到她。

  「玄青,你已經做的很好,本尊很高興到現在你都還願意這麼忠心。」她勾了勾唇角,無奈輕笑道:「回想起來本尊也沒有好好待過你,你卻願意做到這種地步,本尊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但同樣也覺得愧疚。

  只是,這話還是被曲清然壓在心底,沒有打算說出來。

  她身子往前傾,抬手落在玄青的肩膀上。

  玄青隱隱感覺她的神色有些不對勁,莫明明剛剛有說那些話。

  就在反應過來時,脖頸后猛地被敲打了一下,身體重重靠在椅背中。

  曲清然確定他被打昏了,才站起身,離開房間。

  憑著直覺,轉身朝著左邊方向走去。

  壟長的走廊上,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回蕩,彷彿置身於空曠的地方。

  而左右兩邊的牆壁隨著她越來越深入,逐漸出現了不一樣的壁畫。

  起初只是些鳥獸之類的圖案,緊接著有人形的圖案,從簡單幾筆,慢慢細緻,變成了她上一世的模樣。

  就像當初曲清然間接回憶起的片段中,顯現出的場面。

  她被許多種不同的靈獸、妖類圍繞,表情十分歡愉。

  光是從畫面上來看,都能感覺到快樂。

  記憶在這一刻被拉回到了上一世,讓她彷彿回到了曾經,笑聲、言語聲、還有照在身上的和煦陽光,都是那麼的真實。

  她赤著腳踩進面前的金色池塘中。

  許多錦鯉朝著她游來。

  而天上百鳥迎接,場面更是聲勢浩大。

  就連鳳凰都親自來臨,所到之處,將半邊天都染的火紅。

  曲清然垂下眼眸,看向池中清澈見底的水。

  忽然間,一道黑氣從水底下飛竄而出,直衝她的眉心處。

  曲清然猝不及防的被偷襲,鮮血噴洒,她整個人往後倒了下去。

  明明剛剛那下她可以躲開,但是發現身體竟然不聽使喚。

  此時此刻,她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幻境。

  想必這就是鹿溪給她精心準備的。

  她倒在池子里,只能靠雙眼看著變天,所有靈性的活物,都在她的眼前失去了生命力,衰弱而死。

  眼所能見的視物,飛速腐敗。

  彷彿眨眼間,就已經經歷百年的光陰。

  曲清然只覺得自己的胸口彷彿憋著一口氣,沒有辦法緩過勁來,難受的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星洲聖尊,如今這一切,不就如你所期望的那樣,化為烏有了么?」

  「怎麼你竟不覺得高興?」

  「呵,瞧瞧我看到了什麼?原來星洲聖尊也會流淚……」

  「當真有這麼心痛?還是你難過再也沒辦法跟白瑾玄那個魔種廝混了!」

  「你以為讓白瑾玄那魔種進了聖域,沐浴聖水,脫胎換骨就可以讓他重新來過?他有什麼資格和你並肩而行呢!」

  「若非那魔種,聖域豈會被魔族有機可乘,潛入其中,盜走聖物玄天筆!」

  「聖尊你卻非要包庇魔種,替他承受一切罪過!」

  「你瘋了,你當真已經瘋了!呵……呵呵呵呵……區區一個魔種,我要他萬劫不復來替你陪葬!」

  「不!」曲清然猛然睜開雙眼,渾身顫慄不止。

  她的瞳孔正在逐漸產生變化。

  那幽暗沉寂的紅,如同綻放的花,驟然變成了寶石般耀眼璀璨的紅。

  三千青絲成了一頭瑰麗的紅髮,彷彿火一般,要將一切焚毀。

  身體的變化太快,以至於她幾乎無法承受,幾度昏厥過去,又意識模糊的醒來。

  就這樣反覆十幾次后,她整個人都已經沉入池底,彷彿和水融為了一體。

  只有在水中,才能緩和那種拆骨扒皮的痛楚。

  不知過了多久。

  隱約間好像聽到了有人喚她的名字。

  「阿然……」

  阿然是誰?

  曲清然頭疼欲裂的腦袋裡,好像怎麼都想不起來,卻又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阿然,快醒來看看我。」

  阿然?阿然是誰?

  為什麼這個聲音那麼溫柔,彷彿用盡溫柔。

  讓她感覺到被溫暖包容,下意識的想要靠近些。

  「都是我不好,若非我還不夠強,阿然也不會承受這些痛楚。」

  「阿然,我來了,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我發誓,哪怕是要死了,也絕對不會再跟阿然分開。」

  「阿然……」

  「阿然你醒醒……」

  好像,是再叫自己?

  曲清然雖然頭疼的厲害,可是那聲音莫名讓人覺得治癒和平靜。

  心底彷彿有個聲音在叫囂著,想要衝出束縛的牢籠。

  究竟是什麼被困住,被鎖住了?

  好像……是自己?

  「咳!」猛地,她睜開雙眼,咳嗽不止。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拿著茶杯,送到她的嘴邊。

  曲清然下意識的張嘴,一口將水喝完。

  可還是覺得很渴。

  她舔了舔唇,費力的想要開口說話,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但手的主人十分了解她,又倒了一杯。

  連續喝了三杯,曲清然才緩過勁來,抬眸看向摟著自己的人。

  「阿玄?」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白瑾玄一把將她緊緊摟住:「還好,阿然沒有將我忘了。」

  「我的腦子很亂,疼……的厲害。」曲清然吃力的說著,甚至感覺身體的關節好像都不聽使喚,想要回抱住白瑾玄,但是卻提不起勁。

  「阿然別急,你需要好好休養幾天,才能夠恢復。」白瑾玄輕撫著她的後背,溫柔細語。

  他的話,讓曲清然下意識的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腳。

  才發現竟然全都被紗布包紮的嚴嚴實實,就像是重傷過後:「我只記得自己進了鹿溪的幻境,之後……看到許多上一世的事情,再接著身體在聖池中好像要被剝離,重鑄……難道,那不是幻境,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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