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鬣狗
世界在搖晃,大海緩緩向一側傾斜,天旋地轉。
由趙奉節撕扯襯衣做成的繃帶早已被連續的劈砍撕扯的七零八落,暴露出一具觸目驚心的身軀,密集的疤痕縱橫交錯,一道道或深或淺,或粗或細的傷痕在暴突的肌肉上勾勒出一副如海圖航線般的猙獰的身軀,老頭此時渾身上下儘是鮮血,就連脖頸上都有數道猙獰的刀傷,很難想象竟然有人能流出如此之多的鮮血還在廝殺!
殷紅的血漿在一道道傷口裡肆意流淌,將他的那條破破爛爛的軍褲澆的通透,鮮血灌入軍靴,又在劇烈的踩踏中倒著淌出來。
「鐵塊!」
肌肉下血氣涌動,一根根肌肉纖維如鋼絲般拉緊繃住,那皮肉之上甚至泛起一層如金屬般冷硬的反光,一瞬間,那些翻卷的刀傷就像是嘴巴一樣登時閉合。
拋棄了移動,也不需要閃避,這身如鋼澆鐵鑄一般的肌肉的特點就是堅硬。
老頭鬚髮戟張,帶著幾分花白的頭髮在渾身氣血的涌動下根根倒豎,迎著周遭劈砍而來的刀劍,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嘶啦!嘶啦!嘶啦!」
「哎呀呀呀!」老頭放聲嘶吼,刀鋒撕裂『鐵塊』,帶起大蓬的鮮血,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精鋼打造的長刀,卻硬是無法完全劈入他那副血肉之軀,除了正前方那深沒到背的那一刀外,其他兩柄刀入肉半寸便被堅硬的肌肉牢牢的夾死在身軀當中!
下一瞬間,那緊緊閉合的傷口陡然同時大張!
鮮血在肌肉的擠壓下狂涌而出,而老頭轉身於鮮血噴涌的剎那不顧痛楚和失血帶來的虛弱,抬手,轉身,揮刀,斬!
滿身鮮血,遍布傷口的老海兵在這一瞬間所迸發出來的猙獰,遠比他在和趙奉節打鬥時酷烈千百倍!
「小心!」最前方的魁梧海賊大吼著提醒,這該死的老東西已經用這一手,在一對五的大劣勢中生生換掉了自己兩個手下的性命!
剩下的三個海賊瞬間松刀後撤,下一瞬間,在老頭左側的海賊鼻前一寸處,凄厲的雪亮刀光霍然而過,厲嘯的刀鋒所捲起的氣流瞬間扯斷海賊額前的油膩長發。
被老海兵選為目標的海賊連滾帶爬在沙地上躥出去幾米,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緊張的摸著腦袋,手掌那麼用力,彷彿要把自己額頭上的皮撕扯下來一樣,連著擰了好幾把肉皮,確定自己腦袋還在肩膀上頂著后,忽然發出了巨大的笑聲。
「哇嘎嘎嘎嘎嘎嘎嘎!沒死!沒死!本大爺沒死!」在死裡逃生后的笑聲里,他前一秒還在興奮的目光轉向氣喘吁吁的老頭,眸子里流露著凶光,他緩緩的站起身來,提了一下褲子,撿拾起地上掉落的一把長刀。
「老東西,本大爺沒死。。。。死的就是你了!」他陰惻惻的笑了一聲,如野獸般舔了一下嘴唇,再次上前。
除了帶隊的魁梧海賊在正前方給老頭施加壓力充當主攻手外,剩餘的三名海賊持著刀,圍著老海兵轉悠了起來,只要老海兵露出一絲破綻,他們就會像是鬣狗一般撲上去,將這個該死的老東西撕成碎片!
「呼。。。。呼。。。。。呼。。。。。呼。。。。」老海兵重重的呼吸著,努力將肺功能開到最大,以求讓更多的空氣進入身體,來催動自己越來越無力的身軀,他已經足足挨了十二刀了,他本就不是全盛狀態,本就身上帶傷,僅僅一天的修養完全不足夠恢復他的全部實力。
「嘿,克里克的狗崽子,支部的炮彈好吃嗎?老夫可不會被你們這種上不得檯面的狗東西殺死。。。。你真以為剛剛是勞資殺不掉你?」老頭啐出一口帶血的吐沫,扭動脖子,頸椎咔咔作響,伴隨著這個動作,脖子上的傷口被牽扯到,鮮血再次開始流淌。
他現在陷入海賊們的包圍中,還不敢完全繃緊肌肉來封閉傷口,長時間的繃緊肌肉必然會導致在突然改變動作時的僵硬,廝殺間爭的就是那微不足道的時間,往往慢了那麼一絲,就會導致敵人的刀鋒切入自己的身軀,是以,他只能任憑一些不是重要部位的傷口那麼大大的張著,任由那些部位的鮮血一點點的流著。
「嘎嘎嘎。。。。那還真是感謝老狗手下留情了啊!」被老頭嘲諷的海賊怪笑一聲,陡然揚刀,腳下用力,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撲來,老頭心下一緊,下意識的繃緊肌肉,做出應敵姿態,
「嘎嘎嘎!別緊張啊!老狗!我們有的是時間玩!」卻不想海賊揚起的刀又放了下來,看著老頭標準的海軍對敵姿態,海賊大聲的嘲笑起來。
「是啊,老東西,別緊張,我說了,我要在你活著的時候用你的肉去釣鯊魚啊。。。。」正前方的魁梧海賊也大笑著看著老頭。
老頭本要反唇相譏,而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另一側的海賊喉嚨里猛地發出一聲低吼,身形一閃,撲了上來,老頭剛出口的話咽回肚裡,不得不再次作勢招架。
「啷!」鐵器的交錯脆響中,撲來的海賊一擊即退,毫不戀戰,而老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不敢在對方剩餘人的虎視眈眈中追擊。
「哇呀!」身側又是一聲怪叫,老頭立刻側身,但這次,依舊是虛晃一槍。
他們在這一刻,真的就像是鬣狗捕食一樣,一次次的以這種方式試探著獵物的狀態,誰也不知道哪次試探是真正的發起攻勢,但作為獵物,卻不得不次次防備,老頭的呼吸更急促了,伴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海賊們一次次的試探,渾身得不到有效治療的傷口中,鮮血流的更多了。
「啊哈哈哈哈哈。。。。」海賊的狂笑聲里,老頭努力的眨了眨眼,緊緊咬住了牙,他快要撐不住了,疲態漸顯,海賊們的試探越來越頻繁,間或夾雜著一兩下佯攻。
老頭感受著身體狀況的飛速下滑,心漸漸沉了下去。
(今天,是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就是不知道螺螄粉那個傻傻的小子有沒有跳海跑掉,自己在這裡給他拖了這麼久的時間,已經盡到了一個海兵的責。。。)
心念轉動間,一個海賊陡然撲了上來,老頭竭力轉動身體,同時腰腹用力,抬手揮刀迎戰,但揮到一半,腰腿一陣酸麻,力氣頓時不濟,心下叫遭,自己流失了太多的鮮血了!
眼見海賊的刀鋒就要臨身,眼角的餘光也看到其他的海賊陡然露出兇相,躍躍欲試就待撲上來,老海兵在心底嘆息一聲。
(結束了,傻小子啊,老夫儘力了。。。。)
「啊!」撲到一半的海賊人在路上陡然慘叫一聲,身形猛的一頓滾倒在地,抱著臉頰慘叫起來,老頭也好,海賊也罷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唬的一愣,細細看去,那在沙灘上翻滾的海賊臉上竟然鑲著一枚拳頭大的卵石!
那圓溜溜的石塊深深的砸進他的臉龐,砸踏了顴骨,碎牙隨著慘叫噴在地上,一隻眼完全被擠壓出來眼眶,顯然,他的半張臉已經徹底塌陷下去,鮮血直流中,那海賊在地上瘋狂翻滾,受此重擊,能不能活下來都難說。
「什。。。么情況?」無論是上一秒已經準備赴死的老頭還是準備殺人的海賊都沒有一點點的防備,老頭還沒反應過來,那魁梧的海賊的視線陡然越過老頭看向其背後,看到那從椰子林中緩緩走出來的人,他的面色不可避免的猙獰了起來。
趙奉節面色蒼白,顫抖著將剛剛充當投索立功了的緊身褲纏回腰上,握緊放在一邊的刀和槍,弓著腰,瘸著腿,一步步,向戰場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