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是夜,三人擠在了一張床上睡下了。小青蛇很是自覺,不知道溜到哪個旮旯角落裏盤著了。
白日裏也算操勞得有些過度了,夙顏睡得很沉,夢中竟察覺到夙笑翻身下床出了屋子。夙顏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看了看身側,哪還有夙笑的影子,再看窗外,隱隱約約一個身影,漸行漸遠的樣子。
她慌忙叫醒司嘉,與她一同追了出去。
兩人三步並做兩步地跑到子衿殿外邊,夙笑正站在殿門外的台階下邊,肩上盤著那條小青蛇,一臉警惕地看著四周。
夙顏慌忙地跑出來,隻隨意披了件披風,雖是冬季,有麒麟吊墜倒也不冷。她走上前去,問夙笑:“笑笑,怎麽了?”
夙笑又四周忘了一圈,並無動靜,她緩了神色,說:“方才外邊有人。”
“什麽人?不可能啊!”司嘉打著嗬欠,依舊是睡眼朦朧的樣子,“怕是宮裏的婢女侍衛吧!”
“不是!”夙笑肯定道,“我追出來時看見了他的背影,是名男子,修為很高,我不是他的對手。他見著我便跑了。”
“你都不是他的對手?他這麽厲害?”夙顏問。
夙笑點頭,指著一旁的小青蛇:“是它最先發現他的。”
夙顏和司嘉都齊齊望過去,小青蛇察覺到兩人的目光,得意地揚了揚頭。
夙顏也望了望四周,並無什麽異樣。初冬的夜晚寒風凜冽,就算有仙氣護體,站久了也不好。夙顏歎口氣,說:“外麵冷,進去再說吧。”
夙笑點頭,三人並一條小青蛇回了屋子。
司嘉直到此時才清醒過來,唏噓道:“哎呀我的娘啊,誰吃了雄心豹子膽,居然敢夜闖紫燁神宮!”
夙笑一臉嚴肅,沉聲道:“紫燁神宮外都有結界,宮門處都有人把守,定是不會放人進來的。但紫燁神宮外的結界是神君親設的,當今世上,隻怕找不出幾個人有這樣的本事,能闖過結界還不被發現。方才那人,顯然沒有這樣的本事。”
“你是說……”夙顏黑了一張臉,“方才那人,就是宮內的?”
“隻是猜測。”夙笑說。
然而即便是猜測,也足夠可怕了。再聯想到當今的形勢,數種可能便接踵而至。夙顏斂了神色,迅速換好衣服,說:“我去找我哥哥。”
夙顏邁步離開,被司嘉一把拽住。司嘉臉上滿是擔憂:“顏顏,你這樣很危險。”
“沒事。”夙顏拍拍她的手,微笑道,“在這宮裏誰能把我怎麽樣,大晚上的你們就別和我一起去了,不會有事的。”話落,夙顏轉身離開。
月上中天,夙顏一路走來,整座紫燁神宮內都隻有廊道上點著的些許燈火,流寂的寢殿卻是一片燈火輝煌。
夙顏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流寂的寢殿加了禁製,夙顏隻能敲門。咚咚的聲音在夜裏很是響亮。
“誰?”流寂問。
“哥哥,是我。”
流寂顯然有些詫異,迅速開門將夙顏帶了進去。
“怎麽這時候過來了?”流寂幫她解下披風搭在架子上,問。
夙顏這時候反倒不急了,一派悠閑地縮到軟塌上,拍拍旁邊的空地讓流寂坐過去。
夙顏看過不少人間搜羅上來的話本子,不論是講王爺將軍與大家閨秀,還是說風流才子與小家碧玉,大多都有一個共同點,便是女的不管經曆了什麽事,隻要有那男的陪著,便覺得都不是事兒了。對於這種情況,夙顏向來是不信的,事就是事,哪怕放在天王老子麵前,它也還是那件事,怎會有什麽不同!
可如今,她卻是真正體會到了。隻不過話本子上是情侶,她與流寂是兄妹罷了。
今天晚上這事,原本她是覺得有些眼中的,堂堂紫燁神宮,居然混入了敵我不明的人,何等驚悚!可如今窩在這流寂的寢宮,看他坐在旁邊,夙顏莫名就覺得安心了。
這約莫便是人家說的那啥……安全感了吧!
“顏兒?”流寂見她發呆,又叫了她一聲。
“啊!……啊?”夙顏一驚,“怎麽了?”
“……”流寂將她拉起來,“出什麽事了?”
“哦!”夙顏反應過來,“今天晚上有人在我屋子外麵,鬼鬼祟祟的,笑笑追出去,他就跑了。”流寂眉頭一皺,夙顏又說:“是個男的。”
流寂思索著,並不答話。夙顏坐在一旁,靜靜地等他的回答。
片刻後,流寂輕輕一笑,柔聲問:“怕了?”
夙顏搖頭。
“沒事。”流寂說,“放心,我會查清楚,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哦……”夙顏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調侃道,“這麽說,今天晚上,其實還是有事咯?”
流寂看著她狡黠的目光,無奈道:“是,不過……”他聲音有些沉,“不算什麽。你仔細想想,可有誰身上會帶上你的氣息?”
“什麽意思?”夙顏沒懂。
“他不可能從正門進來,便隻能翻牆或者走其它的地方。過了結界卻沒什麽動靜,隻能是身上有你或者我的氣息。”流寂偏頭看著她,“你想想?”
夙顏對氣息這種飄忽不定的東西無甚見解,一臉茫然的望著流寂。流寂很是無奈,耐心地解釋:“就是說,你有沒有讓其他人沾上過你的某些東西,比如說,血。”
夙顏明了了。
要說沾上她的血,姣池當仁不讓啊,可偏偏她是女子。
她縮在軟塌上,小小的一團,腦子裏卻努力地回想著與她接觸過的男子。
她雖神魔兩界成天來回跑,接觸的男子卻是不多的。從最開始的算起,常亦楠,晉宇,連朝歌,木森,千葉和延壽……這些完全沒理由這樣做啊,更何況與他們相處時根本沒有見過血。再仔細想想,與她算得上交往的男子幾乎沒有了,更別談血了。
血……血……血……
夙顏想得很是痛苦,流寂沉寂走到桌邊給她倒了杯茶遞給她。夙顏一飲而盡,腦中靈光乍現!
血!
當初東海龍王大壽回來的路上,她與夙笑曾在人界救過一名魔族的男子。當時他傷得太重,夙顏給他喂了自己的血,還為他渡了靈力!
夙顏好不激動,拽著流寂的衣袖講給他聽。
“你可真大方!”流寂聽後如是說。
夙顏委屈:“我怎麽知道那滴血作用這麽大?”
流寂笑著說:“天靈體最是神秘,你不知道也正常,以後切不可隨意給別人滴血了。”
夙顏乖乖點頭,又問:“那今天這是怎麽回事?”
“他飲了你的血,又受了你的靈力,隻怕身上魔族的氣息也去了大半,恢複修為不是問題。隻是這深夜造訪……似乎不太合禮數。”流寂將她手中空了的茶杯接過,問,“還要嗎?”
夙顏點頭:“要!”
流寂又給她倒了一杯。
夙顏說:“那他有惡意嗎?”說完又兀自思索,“該是沒有吧,我還救了他呢!”
“防人之心不可無。”
“……哦。”
“此刻他已不在宮內了,你可放心了。”流寂說。
“嗯!”
夙顏又將手裏的茶水喝盡,冬日有些幹燥,她該多喝些水的。她將杯子遞給流寂,流寂接過去是夙顏才注意到他穿的還是白日裏的那身白袍。
“哥哥你不睡覺嗎?”夙顏疑惑道。
流寂稍顯錯愕,很快便調節過來,搖頭道:“不困,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
夙顏嘿嘿傻笑。
“好了,無事就回去睡吧。”流寂隔空將杯子放在桌上,說,“我送你回去?”
“不行!”夙顏狠狠拒絕,小臉一板一眼,很是嚴肅的樣子。正當流寂要發問時,她卻狡黠一笑,整個人都吊在了流寂手臂上,“哥哥你背我回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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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夙顏一覺睡到了正午。
昨夜夙顏回去時司嘉和夙笑還擔憂得睡不著,一個勁兒地追問那男子的事。夙顏無奈,隻得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們。待一切收拾好,已到了四更時分。
司嘉和夙笑不知道去了哪裏,身旁的床褥被鋪得平平坦坦,肩膀一周的被子也被掖得沒了縫隙。是夙笑的手筆,夙顏看著被子會心一笑。
夙顏不想起床,又裹著被子賴了一會兒,隱隱約約聽見窗外有些略顯沉悶的聲音。夙顏仔細聽了一會兒,是積雪落在地上的聲音。
下雪了?
夙顏支起半截身子往外看,卻被門窗擋住了視線,夙顏不得已翻身下床。屋內很暖和,她又配有麒麟吊墜,根本不會凍到。可不知為何,大概是從前凍怕了的緣故,夙顏總覺得有一股子冷氣往衣服裏鑽,夙顏受不了這種感覺,跑到一半便折回來又鑽進了被窩。
雪什麽時候都能看到,夙顏這樣安慰自己。
夙顏看了眼沙漏,都已經午時了,有陽光透過窗紙照進來,明晃晃的一片。這麽晚了,哥哥怎麽沒叫自己?
疑惑間,有人推門進來了,是夙笑。
夙笑手裏端了一盅湯,是用大棗、紅糖、桂圓、生薑熬製的,每年冬天會做給夙顏驅寒。
夙顏將湯放在桌上,說:“司嘉回去了,我想著你該醒了,便將湯給你端了過來。”
夙顏裹著被子撲過去,在夙笑懷裏拱了又拱:“笑笑我愛死你了……”
“……神君來過,讓我不要叫醒你,說你若找他便去藏書閣。”
夙顏依舊賴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