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夙顏沒想到，神界之中，居然還有如此風光。
一株度白樹拔地而起，遠遠望去，樹冠蔥蘢茂盛，青翠欲滴，枝葉交錯間散發出澎湃的生命力。粗壯的枝幹紋路交錯，斑駁遍布。老去的樹皮分裂成塊翻卷出來，叫囂著曆史埋沒的荒涼。黑褐之中，沉澱的盡是年華與歲月的滄桑。
度白的四周空無一物，大片紅褐色的土地蔓延開去，直到視野的盡頭，悲壯而蒼涼。
夙顏望著度白樹，心中隻有震撼。而震撼過後便又是疑惑，不是吃飯嗎，怎生吃到了這樣的地方？
流寂安撫地笑笑：“這是上古時期神魔大戰的戰場，接近神魔兩界的交界線，那邊。”流寂用手指了指度白的後方，“再往前，就是飄渺仙境了。”
夙顏認真地聽著。
不管什麽地方發生了什麽事，天空和大地都是永恒的證人。此處的天地，包容著神界無盡的曆史。
“喜歡這裏嗎？”流寂問。
“嗯！”夙顏重重點頭，走到度白前，伸出手細細撫摸著它身上的裂痕，“雖然這裏氣氛太沉重，可我在這裏才有真實存在的感覺。”夙顏又往前走了幾步，正對著飄渺仙境的方向：“那裏，便是我的家嗎？”
“對！”
“真好。”夙顏微微一笑，雖然回不去了，可能遠遠忘著，也是不錯的。她在飄渺仙境的日子雖苦，但到底還是過了七年，那是她的家，無論如何，她是想念的。
“不是說吃飯嗎？飯呢？我都快餓死了。”
流寂見她嬌憨的模樣，也不說話，大手環上她的腰，一個飛身便落在了度白樹的枝丫上。
夙顏站穩後四周望望，又驚又喜，她眼前不遠處，正掛著兩個青色的果子。拳頭大小的兩團，因著兩人的施力而左右搖擺。
夙顏偏愛青綠一類的顏色，偏得吃果子也愛吃青綠的。度白的葉子和果實同色，站在樹下根本看不出來哪兒有果子，現在她在樹上，四周的果子清晰可見，數目不凡，可把她高興壞了。她半側過身，一把抱住流寂，腦袋在他肩膀上狠狠蹭了幾下以表達自己的激動之情，蹭完還覺得不夠，又咯咯地笑著，狠狠晃了晃兩人的身子，嚇得流寂迅速騰出一隻手穩住兩人，生怕她摔了下去。
“幹得漂亮！我最喜歡吃果子啦！”話還未落，夙顏已伸出手去揪了一個最近的，弄得流寂哭笑不得，無奈地囑咐：“別急，又沒人與你搶。”
夙顏不理他，習慣性的用手擦了擦果子，雙手捧著，眼巴巴地遞到了流寂麵前：“你先吃？”
流寂隻消片刻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不動聲色地接過果子，遞到她的嘴邊：“張嘴。”
夙顏果真張嘴咬了一口，卻有些錯愕。
流寂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即便再酸，想要被酸死，也還是極有難度的。”
夙顏： “…………”她想讓他身先士卒嚐個味道的念頭有這麽明顯嗎？
夙顏腹誹。
流寂又給夙顏摘了幾個果子，待她吃飽後，又帶她去別處逛了逛，回去恰好趕上逐風盛典最後的晚宴。
晚宴設在紫燁神宮的正殿之內，燈火輝煌，人潮湧動，熱鬧至斯。
夙顏同流寂一起在主位上坐下後，眾神才相呼而坐。人都是那些人，可夙顏卻敏感地感覺到大家看她的眼神都變了，就連司嘉也一個勁兒地朝她笑，如同傻了一般。
流寂自然也感覺到了，可他並不理會，夙顏見他神色如常，便也不作他想。
從古至今，八卦和愛美都是女人的兩大天性。夙顏雖不算個太女的女人，但好歹是個女的，自然也不能免俗。早前果子吃得太多，她現下無甚胃口，便纏著流寂給她介紹在場的各路神仙，順帶普及一下神仙們的日常八卦。
流寂本在小口喝酒，聞言眼眸一掃，道： “那個穿黑衣服的你之前見過，魔族二殿下常亦楠。”流寂的語氣頗有些認真，“此人雖看起來有些吊兒郎當，卻絕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物。如今魔族內亂，魔子奪嫡爭得厲害，你切勿同他走得太近。”
“嗯！”夙顏很聽話地點頭，卻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殿內茶香彌漫，他的臉隱在嫋嫋熱霧之後，濃黑的劍眉，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薄唇，俊美而神秘。夙顏遺憾的收回目光之時，常亦楠竟察覺到了剛才的窺探，淩厲的目光直直掃過來，見是夙顏，又愣了愣，片刻之後唇角一勾，笑了。
夙顏來不及收回的目光，就這樣被他眼底蕩開的一抹笑意吞噬。幾分有意的戲謔，幾分無意的溫柔。
這人怎麽這麽……
啊！天呐天呐！這就是言情話本子裏男主的節奏啊！
夙顏察覺到自己失常的心跳。
她迅速調節好自己的呼吸，轉頭問流寂：“他是魔族之人，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流寂的臉晦澀不明：“臉皮太厚。”
夙顏點頭：“還真是！”又指著司嘉身旁的女子，“那便是司命星君嗎？”
“嗯。”
夙顏兩眼放光：“長得真漂亮！”
“……”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夙顏吐吐舌頭，示意流寂繼續。
“看見穿月牙白衣服的那名男子了嗎？東海三殿下，兩個哥哥幼年夭折，所以他從小便被當成繼承人培養，東海龍王那老頭對他是再器重不過。依我看，他倒也是不錯。”
能讓流寂評價說不錯，那必是相當不錯。
流寂不再講話，端了杯茶，悠閑地喝著。
夙顏不滿意：“你怎麽不說了？”
流寂聳了聳肩：“其餘的，不認識了。”
“…………那你今天還認識那麽多比賽的選手。”
“選手？”流寂伸手從木森處拿過來一本冊子，“你是說這個嗎？”
夙顏接過來一看，是今天選手的資料冊，上麵各方麵的信息一應俱全，就差問候人家八代祖宗了。
果然，這人腹黑又驕傲，是認不得幾個人的。
她正腹誹著，流寂卻突然問：“今日榜首是何人所得？”
木森立即回答：“那名白衣女子。”
“哪個白衣女子？”
“就穿白衣的那個啊！”
“我當然知道是穿白衣的那個，可穿白衣的那麽多，我怎麽知道是哪個？”流寂狠狠丟了木森一個白眼。
“額…………”
夙顏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一看大殿之上，果然很多人身著白衣。
難不成這是神界最新的流行趨勢？
“就，就是那個打敗了司嘉仙子的女子。”木森汗顏。
“是她？”夙顏驚訝，“我倒真的挺喜歡她的，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不過又漂亮又厲害，當然，重點是漂亮。”夙顏咧嘴一笑，思索著該怎麽上前和她搭話。
流寂記得，那本資料冊上，她是唯一一個沒有名字的人，便交代木森查清她的身份，心中卻又是一番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