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夙顏莫名做了冤大頭。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她小跟班一般跟在流寂身後出現在這逐風盛典,卻大姐大一般坐在了上首那把紫金座椅上。眾所周知,流寂雖陰險了點,但魅力是不可被這些小小因素阻擋的。四海八荒,心儀他的人那是一大片又一大片。今日她這樣高調,所以……
夙顏隻能說,女人的勇氣,當取正無窮。
夙顏隨著木森回去,屁股還沒落到凳子上,一名身著梅紅衣裙的女子便飛身上了擂台,卻是那追了流寂好久卻未得手的梅仙。
梅仙本是天宮內的一株紅梅,因著機緣位列仙班,如今在天庭百花司任職。
梅仙雙手疊在腰側,柔柔一拜:“早就聽說天靈體天賦異凜,博法高深,不知衡兒今日能否有幸向上神討教一二!”
梅仙,名喚沐衡。
霎時間,四座嘩然,都道梅仙追紫燁神君著了魔,不然怎敢向上神挑戰。
可眾人又有些期待,梅仙天庭修煉四萬餘年,法力高深自是不必多說,就不知那天靈體實力如何,能否輕鬆獲勝?
眾人隻見高台上的女子轉身對神君說了什麽,神君便一揮手,撤掉了二人周身的結界。
夙顏理了理頭發,又拂了拂衣袖,才起身走到高台邊緣:“我叫夙顏,年芳十七!”
“…………”沐衡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夙顏是在自報家門。於是便對著夙顏福了福身,“小仙沐衡,以梅仙一職掌人間四季花開。”
“仙子芳齡幾何?”
“四萬三千餘歲。”
夙顏:“……”
夙顏覺得,雖然神仙長壽無疆,活個幾十萬年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可這梅仙與她而言,實在算是高齡。她從睜開眼的那一刻開始算,直到現在,滿打滿算也不過七年,剛才她說自己年芳十七,還撒謊了呢。
如此看來,自己應該尊老,而梅仙,應該愛幼!
於是她微微一笑: “仙子妙齡,隻是我涉世不久,法力低微,就不獻醜與仙子比試了。”
場上一片唏噓,這上神也忒謙虛了。
沐衡隻道夙顏是在推脫,便急道:“衡兒是急進了些,可衡兒仰慕上神之名已久,如有冒犯,還請上神恕罪。
夙顏說:“真的不比,若是你小個兩三萬歲,我就和你比了。可你……反正自討苦吃,自損顏麵的是我不做!”
沐衡還在苦苦哀求:“上神可是擔心你我的差距?”她問夙顏,卻不等夙顏答話,便取出把通體碧綠的劍,“此劍乃家師所傳,向來不曾離身。衡兒踏遍四方,多是虧了這把劍。既然上神憂慮,那衡兒便棄劍而戰,也算補了你我年齡上的差距,還望上神看在衡兒一片誠意的份上,應了衡兒吧!”
沐衡此番話,說得不可謂不經典。
一說她的劍。沐衡與神界大名鼎鼎的千葉上神也算係出同門,她師傅乃是上古時期便名震六界的玄尊靳遙。沐衡隻是天宮內一株紅梅,偶然之下得道成仙,身世都談不上,更遑論高貴。再加上玄尊近來數萬年一直避世不出,沐衡幾乎是沒有與他見麵的機會的,更別提拜師了。但沐衡自化形後便與三公主交好,且是足以讓人誤會的不一般的好。這一代的天帝深感孩子教育的重要性,說再窮不能窮教育,便尋著玄尊好一番周轉,讓幾個看重的皇子公主都拜入了玄尊門下。沐衡跟在三公主後麵,勉強做了個掛名弟子。
據說那把劍,就是行拜師禮的時候玄尊給的。大概在沐衡看來,那把劍便代表了玄尊,大有見劍如見人的味道。
夙顏翻了個白眼,這是在秀身份秀靠山了?可那把劍,她著實瞧不出什麽特別之處。
又一說沐衡要棄劍而戰。江湖人重顏麵,比試時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便是須得全力以赴,方不顯輕視。夙顏之前或真或假地客氣了一番,沐衡便要棄劍,到底有幾分不好。
她這看似柔和實則夾槍帶棒的一番話,終於讓夙顏看清了前因後果。敢情她來這兒走了一遭,便被人誤會了?這沐衡,也是對流寂喜歡得緊的人?
她回頭看流寂,那廝正捧了杯茶,眼眸含笑地看著自己,好不愜意。
混蛋!
她氣著了,看了梅仙一眼,轉身氣鼓鼓地望著流寂。
流寂對她的模樣很是受用,對她笑了笑以示安撫,便對著沐衡開口:“你可知,神界比試,向來最重公平二字?”
一本正經略帶威嚴的聲音即刻傳遍全場。
沐衡點頭:“自是知曉!”
流寂點頭:“那好,你說你今年四萬三千餘歲,夙顏上神說她今年十七,以大欺小自是違反了公平的原則,你且自己動手,暫時封了你四萬兩千九百八十三年的修為吧。”
“……”
看著眾人憋笑的憋笑,詫異的詫異,夙顏覺得……該死的興奮。
這個梅仙,步步緊逼,此刻也是自食其果。
四周都是戲謔的目光,梅仙有些站不住了:“神君不可!如此行事,還不如直接封了衡兒畢生修為,那區區十七年修為,留來又有何用!”
流寂義正辭嚴地拒絕:“不可!夙顏上神十七年的修為,你不也再三讓她與你比試嗎,怎生到了你這兒,十七年的修為便是無用了?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與她比試,想以大欺小不成?”
人群又是一陣哄笑。
“神君!既是比試,又怎可封印修為?”
“公平!”
“神君!”沐衡氣得雙眼通紅,差點跺腳,“上神既為上神,若要比試,便該有最基本的坦誠,可夙顏上神她……”
流寂俊眉一挑:“不是你說要比試的嗎?”
“……”
沐衡急了,神君處處維護這個女子,莫不成是被她魅惑了去?思及此,她又急又亂:“夙顏上神方才說自己年芳十七,可上神是天靈體,生而為神,若才十七歲,又豈能長成這般模樣?!神君,她分明是在……”
“住口!”流寂聲音冷冽,不怒自威,“我顏兒分明拒絕與你比試,你多少也算是個有資曆的神仙,竟不懂不可強人所難的道理!夙顏上神一代天靈,年齡幾何,又豈容你置喙!你若覺得我紫燁神宮做事有違公允,從今以後,大可不必再跨入此地半步!”
沐衡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淚水也在眼眶裏打轉。羞憤難當之間,竟連施法飛行也顧不上,衝下擂台撥開人群跑了。
流寂坐著,麵無表情。
夙顏知道他生氣了,心下有些感動,他到底是在維護她。火大傷身,夙顏怕他氣壞了身子,三步並兩部地跑過來,在衣袖裏掏了半天,掏出來一個綠油油的果子,又用手擦了擦才遞給他:“你別生氣,如今雖是春日,卻也容易上火,喏,吃個果子消消火吧。”
流寂壓下心中的微顫,輕輕接過:“我記得今日宴會侍女並未準備這種果子,你哪兒來的?”
夙顏兩眼放光:“剛才我回來的路上順的啊!”
“……”
有了剛才的事,二人也實在沒了看下去的心情,此時已是正午時分,夙顏剛才雖在百裏喬若處吃了些糕點,卻根本不能作果腹之用,於是流寂便準備帶夙顏去吃飯。
“木森。”流寂張口喚人,“這裏的事你代我照看,沒什麽事的話就不用找我了。”說完又想了想:“嗯……有事也不要找我,你自己解決!”
夙顏:“……”
木森:“……是!”
流寂滿意地拉著夙顏走了,留下幾乎石化的木森。
木森揪著他那少得可憐的還勉強能轉的思維,思考著夙顏到底是何方神聖。
眾神見著這兩尊尊大佛走了,頓時沒了顧忌,人群瞬間便炸開了鍋。
“啊啊啊啊啊!天呐,你們看見沒有!神君居然為了那……哦!對!是叫夙顏上神來著!我活了九萬八千七百四十一年,從未見過神君發火。方才你們看清楚沒有,神君可是真真切切地動怒了!”開口的是北鬥星君,神仙界有名的八卦神。
“是啊,神君為了那從未露過麵的夙顏上神,訓斥了梅仙,這……”
“依我看……這二人的關係似乎有些……”
“有些什麽?”
“嗯……似是有些曖昧啊……”
“要我看,神君對夙顏上神可是心疼得緊呢,不然何必斥責梅仙啊?”
“對對對,你看那梅仙可不就是吃醋了嗎?哎喲……還為此爭對夙顏上神,唉!造孽啊!”
“唉!這是一樁離奇的案件!你們都不好奇他們二人是怎麽……”北鬥星君再度開口,卻頓了一下,想要尋思個恰當的詞,“嗯……掛上鉤的嗎?”
“哎喲,我看啊,要不了多久,這神界,便要辦喜事啦!”
“那可不一定,神君是什麽人啊?不是一直不近女色嗎?”
“是啊,夙顏上神畢竟是天靈體,神君想要將她收入門下也不是不可能。”
…………
司嘉回來時,聽到的就是這樣激烈而讓人熱血沸騰的談話。
她暗自思忖,看來夙顏和神君的關係,還有待挖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