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孤獨遠去
縫隙中透過一片金黃灑在青綠色的長發上，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俏臉，圖靈輕輕拍了拍這頭綠毛
卡恩渾身一顫，猛地後退腦袋一抬：「你……？」
圖靈反手將對方按進懷裡，前者一臉錯愕。
在她的印象中，這不該是灰狐的反應。
「沒事了，事情已經結束了。」
不帶電燥感的原聲傳來，圖靈鬆開了對方，目光落到了地上那枚灰狐頭盔上。
「你還帶著這玩意兒啊。」
圖靈彎腰將灰狐頭盔拿起，輕輕擦了擦。
意識到自己片刻失態的卡恩垂下眼帘，將一縷長發挽到耳後：「你朋友撿到的，已經好幾個小時了，我……快要放棄了。」
「快死了，不過還差點，算是自我搶救回來了。」圖靈看著雖然斑駁卻不沾多少灰塵的頭盔，綠毛明顯將這玩意兒一直抱著。
看著圖靈全身上下的傷痕，卡恩輕輕咬了咬牙，抬手起手來伸向對方，觸碰的瞬間又收回五指捏成拳狀：「我想救你……但是庫特來了，他打暈了我……對不起……」
「如果當時我……」
「我知道。」
圖靈從自己的頭盔上收回目光，抬起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我看到了。你不用自責，當時的你也做不了什麼。」
圖靈的話語讓卡恩心中一顫，猛地捏緊拳頭。
「對不起，我太弱了。碳變者……」
「放輕鬆，已經結束了。」
圖靈抬起手來，輕輕擦掉對方臉上的塵埃。
「你的反應……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樣。」卡恩微微側過頭去，並非抗拒，而是感覺到強烈的不適應，「你變得不一樣了。」
「應該是憋著語氣，然後說一句：『你反應這麼大幹什麼』對么？」
圖靈噗嗤一笑，將頭盔放在一邊，輕輕攬住對方柔韌的腰肢，綠毛猛地一顫，雙手抬在胸前一副錯愕的模樣。
「你真的是灰狐嗎？」
「放心好了，不是蟲巢扮的。」圖靈又笑了笑，「我不僅是灰狐，還是千面呢。」
「嗯……什麼？！」
卡恩猛地抬起腦袋：
「你說什麼？」
「我說，我就是千面。」
圖靈輕輕打了個響指，一隻妖械從廢墟後方彈跳著來到他面前，低下了頭顱。
卡恩渾身一震，噔噔後腿兩步，難以置信地看著圖靈。
「怎麼，是不是有點驚訝？甚至不敢相信？」圖靈笑了笑，看向旁邊站立的萬鬼纏身。
「黑陵區的57號街道是我掀翻的。」
「龍坡寨第九區也是我炸掉的。」
「展會上克羅恩黑市想要對付的人就是我。」
「我就是千面。」
摸了摸妖械腦袋，圖靈笑著轉過頭去，將展示作用結束的妖械遣散。
灰狐……就是千面？
卡恩沒能在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中回過神來。
她已經從露西亞的口中知道了襲擊展會的勢力是蟲巢並非千面，但……
掀翻黑陵區，炸毀龍坡寨，還有剛剛噴吐著戰略級武器和九科以及蟲巢交戰的千面……就是灰狐？
「這……怎麼可能？」卡恩鬆開圖靈的懷抱，噔噔後退。強烈的震驚逐漸消退，化作濃厚的質疑。
如果灰狐就是千面，那麼對方在威爾遜公司任職一個小小的研發部主管是為了什麼？
擁有如此恐怖科技的他，在威爾遜公司貢獻科研，那不就是施捨么？
而今天她為對方所做的一切，在三方交戰的戰場中徘徊，尋找，還有什麼意義？
簡直就是……自作多情……
強烈的羞憤在卡恩的臉上蔓延開來，彷彿失去重心一般後退。
質疑，欺騙，羞恥，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此刻的灰狐。
看著雙目失神，緩緩後退的卡恩，圖靈上前輕輕抓住她的手腕拉進懷抱。
「不要自我否定。我的確差點就死了。」
「納米芥子蟲差點把我整個人都啃掉，罪策局的小女警救了我半條命，後面我挺過來了。你帶著隊伍在廢墟里找我，我都看到了。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就像你說的，很多事情不能僅僅利益來衡量。公司繼承人，一個碳基破壞者，好幾個泰克侵蝕者，我想如果是公司的眼光，這已經超出了灰狐的價值。所以我告訴了你，我就是千面。」
卡恩愣愣地看著圖靈近在咫尺的臉龐，雙目微微瞪大。
懷裡緊繃的身軀猛地鬆軟下來，輕輕環住他的脊背。
「我知道了……」
卡恩埋下頭，她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信任。
「……」
「……」
「……」
「喂……」卡恩抽了抽身子，「可以了吧……？」
圖靈緊緊的懷抱絲毫沒有鬆開的跡象。
「你還要抱多久……」
輕輕捏了捏對方柔韌的腰，圖靈又緊了緊，才鬆開了手，微微一笑：「可以了……」
還未等卡恩做多反應，耳邊驟然傳來一聲巨響——
轟！！！！
一聲建築倒塌的巨響，室外傳來一陣人群的喧囂。
圖靈面色一變，接入振幅傳播體：
「怎麼了？」
「boss，巫寰宇跑掉了。」
「收尾完成了么？」
「多虧了九科的封鎖科技，一隻蟲子都沒有漏掉。但是九科……」
「暫時不用管九科了，撤離吧。」
「我知道了。」
來自游魚的通訊掛斷，圖靈的注意力回到眼前，對上目光同樣嚴肅的綠毛。
「怎麼了？」
「巫寰宇跑掉了，巫家的人……」圖靈咧了咧嘴。
「如果對上九科，事情恐怕會很麻煩……」綠毛眸光閃爍，「但是今天事有蹊蹺……死的人太多了，就算九科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也不應該……」
「九科知道蟲巢的存在，他們以林懷為餌，把蟲巢釣過來的。」
圖靈邁步來到牆邊的縫隙，看向會展中心外面的人群，注意到半空中的拍攝無人機后，微微一退。
「所以今天展會內的屠殺，是九科一手造就的，這甚至不能以失職來形容。」
「什麼……？」卡恩不笨，雖然知道九科之前對他們開槍是為了滅口，但她沒想到九科才是釀造今天局面的罪魁禍首，「如果是這樣的話……」
「今天的事情，被當成誘餌的林懷必然會報告給大陸，駐紮在夜州的大陸監察委員會也不會善罷甘休。而屠殺的內幕被我和蟲巢所得知……當然，還有威爾遜公司。」
「還有一些其他的人，如果他們沒死的話。」卡恩將她返回展會的時候有大批人跟隨的情況告知了圖靈。
「巫家要完蛋了。」圖靈做出判斷，「在我的推測和一些佐證顯示，蟲巢今天要幹掉大陸獵治科的林懷，是防止他們在夜州九科的內鬼被查到。而九科利用了這一點，設下陷阱圍堵蟲巢，想要捕捉納米科技。同時利用蟲巢清洗聯合集團的一部分高層。」
卡恩雙目一閃：「如果九科的計劃成功，這些高層的死亡必定會導致兩個聯合集團針對蟲巢進行報復行為和大量的偵查，不僅企業戰爭可以延緩，為了拿到蟲巢科技的九科也能從中得利……夜州九科，好算計。」
「夜州九科的背後是巫家，如果計劃成功，他們是最大的得利者。」圖靈伸手將卡恩收攏到耳後的頭髮理順，使其兩邊對稱，「但是他們沒想到，蟲巢為了保險，利用了『千面』的名號和外形，再讓兩方都沒有想到的是，我就在展會中心。」
「可蟲巢的目的不只是為了殺死林懷……他們明顯還有別的計劃。」卡恩蹙眉，指的是沙湖突然反水的事情。
「他們的次要目標，恐怕是為了推進企業戰爭，激化矛盾，然後從中得利……「說到這裡，圖靈猛然一怔。
「不，這件事……蟲巢贏了，並且贏得徹底……」
他看向卡恩，綠毛目光微沉，明顯也已經想到了：
「聯合集團受挫，展會大屠殺，民意團的人也死了七七八八，巫家必然再也無法坐鎮夜州……企業戰爭要提前爆發了。」
夜州九科，算得最多，輸得最慘。
「還是不夠……」圖靈垂下眼瞼，坐回到一邊的排椅上，「想要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還不夠。」
世界樹還未發展起來，組織太小。威爾遜公司家大業大，現在有了電漿科技，轉化成資產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沉澱，而如果還要供應世界組織，需要更大的規模，更多的產業。
要變天了。
企業戰爭，更加複雜，更加混亂。還要繼續前進……
喚出科技樹面板，圖靈在下方的列車倒計時上停留片刻，目光逐漸失神。
自從上列車回來，一窺世界的陰暗面，如履薄冰，謹慎前行，千面已經站到了一個足夠的高度，正面擊潰九科和蟲巢。但看到的卻是更多的未知。
拆不動的蟲巢科技，未知上限的處刑人系統，還未現身的巫山極，克羅恩和拉齊姆兩個聯合集團的深層技術，而這僅僅是夜州。
輕觸臉頰，一抹柔軟的肉感傳來，沒有包覆外骨骼的手指，也沒有包覆灰狐面甲的臉龐，圖靈驀地想起——
自己有多久沒用這張臉正常地生活了？
一抹輕柔帶著膠質的觸感從臉上傳來，圖靈的注意力回到眼前，卡恩的臉頰近在咫尺。
「你看起來好孤獨。」
綠毛眉角下壓，將圖靈的腦袋輕輕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圖靈心底猛地一抽。
室外傳來人群的喧囂，無風的室內，在臉頰上灑下的陽光傳來輕微的灼熱。
圖靈睜開雙眼，將額頂退離卡恩的肩膀：
「回去吧。」
「還有公司的事情要料理。」
「安東尼……還有金載阮。」卡恩垂下眼瞼，拳頭驟然攥緊。
「蟲巢的人能夠擬態成任何人。」圖靈笑著，輕撫卡恩的長發，「你有沒有想過最壞的可能？」
最壞的可能？
卡恩深深地皺起眉頭。
圖靈搖了搖頭，從排椅上起身。
「沙湖和安東尼，都是在展會前經過你爺爺安排的人。」
青綠色的雙眼驟然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