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老馬班長
史今雙手撐著凳子，伸長雙腿，仰頭看著天空，緩緩說道。
「我吧，出身農村，跟你一樣，排行老三，家裡條件不好。我爸是個暴脾氣，一不順心就會打我，邊打邊叫我龜兒子。」
許三多咧嘴一笑，「跟我一樣。我爸也叫我龜兒子，也打我。」
史今卻是嘆道，「我和你不一樣。我那時候被我爸打的，整個人很懦弱，膽小，自卑。我當兵是為了逃離我爸，不想挨我爸的打。」
「有一次被我爸打得狠了，我跑到了鎮上，正好看到武裝部的人在招兵，於是我就報了名，就這麼來了部隊，一干就是十多年。」
許三多是第一次聽史今說起他參軍前的事情，對於前世史今對他的照顧，他一直以為是因為史今是個好班長，不想放棄他這個孬兵，才一直照顧訓練他。
史今的話讓他意識到了前世史今對他特別照顧的真正原因，因為他很像史今，甚至可以說是史今的翻版。因為史今知道既然他自己能走出來，能成為一個好兵，所以許三多也可以做到，這才是史今不放棄他的理由。
想到這裡，許三多的眼睛不禁濕潤了起來。
史今卻是沒有注意到許三多的異樣，繼續絮叨道，「我就那麼畏畏縮縮的來到了部隊，來到了702團。我那時候笨的要死，什麼都干不好，天天犯錯。其實，也不是笨，就是沒有自信，整天頷首低著個頭，生怕做不好被部隊給退回去。越是緊張越容易犯錯，不到一個星期，全新兵連都知道了我這麼一號人。」
許三多聽著，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在新兵連時的樣子，活脫脫的一頭蠢騾子。「那後來呢？」
「後來啊！我是幸運的，我的新兵連班長是個好班長，姓馬，他沒有放棄我。是他發現了我自卑下的可憐的自尊。他私底下給我加練，鼓勵我，照顧我，那是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暖。我想留住這份溫暖，所以我開始努力，為的就是班長能夠多誇獎我一句。」
「我努力了，我上進了，成績進步了，班長問我原因，我說是為了班長。班長卻說，那你得更努力，我希望你將來有一天也成為班長，能帶著自己的兵到我跟前，跟我說，『看，班長，這是我帶出來的兵！都是好樣的！』。」
「為了這個目標，我拼了。後來我當上班長后，也學著班長的樣子，對新兵好，鼓勵他們上進，不放棄任何一個兵。」
許三多聽到這，輕輕問道，「班長，那你帶兵去找馬班長了嗎？」
史今搖搖頭，「沒有。以前是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不好意思去。後來想去了，卻又去不了了。」
許三多知道老馬班長被調到了草原五班后頹廢了，他裝作不解的問道，「是馬班長退役了嗎？」
「沒有，他還在702團，他是702團任職最久的班長。」史今幽幽地說道。
許三多蹭的一下站起來，「那就去找他呀。我和成才跟你去，我們都是你帶出來的兵。」
史今看著激動的許三多，「我不敢，我不敢去刺激他。」
他輕輕嘆了口氣，「我和你說實話吧。老馬班長現在在紅三連五班，他們駐守在草原深處，看守著我們團的輸油管道。咱們團的人都很佩服五班的人，沒有他們我們團的車都得趴窩，也佩服他們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能夠駐守那麼久。」
「三多，你不知道那裡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方圓幾十里沒有人煙，只有空曠的草原，補給車3天才去一次，基本看不到人，那裡的兵都不叫兵。老馬班長是被團里寄予厚望的，希望他下到五班之後，能夠帶好那裡的兵。但是他失敗了，那裡廢掉了全團最好的班長。所以我們現在都不敢去，繞著那裡走，就怕刺激到他們。」
許三多沉默了，他當然知道草原五班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但是他更深深的了解五班最大的敵人其實是寂寞。寂寞到讓人發慌，空曠到讓人失去希望。
史今站起身來，拍了拍許三多的肩膀，「別想了，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下午還要繼續訓練呢，走吧。」
許三多起身跟在史今的身後，安靜的往回走去，心中卻是暗暗盤算著。
對於如何幫助五班走出現狀，許三多和成才早就商量過了。
前世許三多走出五班，是靠著他修地那條路，因為他的堅持與努力，改變了老馬，也改變了五班的其他人，李夢也因為寫了小說的緣故，得到了張幹事的青眼，走出了五班。
然而，秩序建立起來難，毀滅起來卻是很容易。在老馬班長退伍，李夢的高升之後，繼任者成才極其厭惡這個地方，讓好不容易恢復的士氣很快又沒了，五班又恢復了得過且過的日子。
前世五班的繁華是在成才被老A退回702團之後，成才的心真真正正地落地，他憑藉著自己的槍法，吸引著各支駐訓連隊到五班找他比試槍法，如此讓五班變得熱鬧起來，成了駐訓連隊寧可繞路也要去的宿營地。
但是這個模式是不可複製的，沒有了成才這個靈魂人物，根本沒有吸引駐訓連隊去的動力。
五班真正的問題是沒有希望，沒有前進的動力，只有解決了這個問題，五班才能真正站起來。
而這個問題，不是成才和許三多這兩個列兵能解決的，需要上級的支持。他們把目光放到了老熟人現任紅三連指導員何洪濤的身上。
何洪濤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政工人員，當年的紅三連軍事訓練排第三，文娛可是排第一的。在前世許三多他們離開的時候，何洪濤已經升任了營教導員，據說再干幾年，團政委有望。
雖然許三多和成才想要幫助草原五班走出困境，但總要有個由頭，他們必須親自去一趟五班才行。但是今生他們倆和五班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個由頭真的不好找。
今天與史今的談話，終於給許三多提供了由頭，他可以借口探望老班長的名義前往五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