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榔海域】第3話 須家小院
蘇良和楊來,乘坐著胖男人的車,往須傾茶的住處開去。
路上,胖男人對蘇良二人做了自我介紹。他說他姓齊,名萬禮,以前是一個兵,在部隊負傷之後,就退役了。然後話題再次延伸,他又說起自己的一雙兒女:「男娃叫姜雪寒,女娃叫姜晚眠,是我戰友的遺孤……」
戰友的遺孤?
蘇良想起來男孩兒拋出門口時那一句氣話:「你憑什麼管我!」原來指的是這個啊。
……
「雖然我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對待……但是家裡沒有女人,我又粗心大意,似乎有很多地方都做的不好。」齊萬禮苦澀的笑笑,神色複雜,手握著方向盤,微微用力。
蘇良沉默了一下,這才曉得之前是自己誤會了——這大漢並非是對孩子不上心,只是不知道怎麼做而已。更何況,父子雙方都知道對方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既然不是親生的,那情況就會相對複雜。
看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因為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蘇良只能出口安慰:「不用擔心,他總有一天會長大,等到那時他就會理解你了。」說完這句話,蘇良心裡彆扭的很。
他又開始控制不住思緒了。
腦海里再一次回憶起那個男人……那個,自己稱之為「父親」的男人。
其實對於那個男人,蘇良腦海中的印象並不很多。因為那人在他快過六歲生日的時候就去世了。他依稀記得那場黑白色的葬禮,記得他穿了一身小小的黑色西服,記得他一個人孤零零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也記得那天從天上飄下的雪……
兩個人,一場婚姻。為了利益,卻誰都沒贏。
並不需要誰來向他解釋發生了什麼——從小便被母親的死因困擾著的他,早就清楚了死亡的含義。
……
那人死了。
和媽媽一樣。
在那名為愛情的幻境中束手束腳,帶著鐐銬在甜蜜的刀尖上翩翩起舞,騙人的和被騙的,得到的或失去的,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個盒子,把該裝的和不該裝的,統統裝了進去。
只留下一個他,轉過身,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去親近。
他想笑。
……
「……」就在蘇良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人,沒輕沒重的在蘇良後背拍了一下:「喂喂喂,快看快看快看那那那——」
蘇良一腔愁絲,被這一巴掌拍的煙消雲散。轉過頭慍怒的看著楊來,後者卻好像絲毫沒有感覺到蘇良的不開心。楊來沒心沒肺的笑著,一手扯著蘇良的袖子,一手指著前方出現的一座純白色的小別墅:「以後說什麼也要讓我媽住到那樣的房子里。」
蘇良楞了一下,目光望去,卻不過是一個很普通很簡單的三層小別墅。對於蘇良來說,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罷了,可是對於楊來來說,這樣的房子比其他家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但,比起這樣的房子,蘇良卻更加懷念那狹小的套間中經久不散的油煙味……
「我看你家挺好的……」蘇良抿著嘴,低聲喃喃道。而楊來的注意力來得快去的也快,根本沒去在意蘇良說了什麼,只是扒著車窗看著外面,似乎又被其他的什麼東西吸引住了……
……
十分鐘后,車子拐進了一個隱蔽的小路,在一個衚衕停下了。
這片區域大多是低矮的房屋,但是房屋之間的空隙很大,完全不會給人擁擠的感覺。頗有年代感的石牆,顯示出寧靜的灰白;牽牛花攀著城牆,編織出精美的綢錦……這一看就是一處極為安逸的住處,想來他們想要拜訪的那人,也是個喜靜的人。
齊萬禮拔下車鑰匙,指著衚衕里的一戶人家,對蘇良說:「那戶就是了。你們今晚要是還回旅館,我就在這兒等你們。」
蘇良想了想,卻婉拒了:「那小子還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呢,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完事兒,所以你就不用等我們了,儘早回去吧!」
齊萬禮的胖臉上露出糾結的笑容,訥訥的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不好意思的接受了蘇良的提議。就像蘇良說的那樣,他心裡的確很擔心自家那個混小子:「既然這樣……那……那我就回去了。」
「回去吧!」蘇良沖齊萬禮笑笑,和楊來一起下了車。隔著車窗,三人做了最後的道別,蘇良和楊來目送齊萬禮開車離開,然後互相對視一眼,一起走進了衚衕。
那是巷子最深處的一個小宅院兒,漆紅色木板門,上面釘著銅錠,門兩側有很大的縫隙,完全可以看清楚院里的格局。蘇良先是順著縫隙往裡窺探了一番,然後才去扣門。
「砰,砰,砰……」蘇良有節奏的敲著門,但是裡面一直都沒有回應。
「沒人么?」楊來有點小擔心:「該不會不在家吧?」
「你這智商還真是讓我猝不及防,」蘇良嫌棄的抿著嘴:「這門是從裡面鎖的,怎麼可能不在家。」
但是……既然在家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這種房子隔音效果沒那麼強吧!
又敲了十分鐘,門裡卻依舊沒有一點回應。蘇良不得不放棄,站在門口冥思苦想。
怎麼辦?
等?
還是離開?
就在兩個人還在苦惱的時候,從門裡,傳出了一個女人尖叫的聲音!
「啊——」那是很痛苦的嘶吼,本該清脆的聲音,似乎因為某種不為人知的傷害,幾乎變了調!
蘇良和楊來如遭雷擊,兩雙眼睛如電一樣掃向大門。
一瞬間的停頓,蘇良和楊來一人抬起一隻腳,踹向了那扇木門……
一聲巨響,木門發出崩裂的聲音,然後席捲著煙塵,倒在了院子里。蘇良和楊來沒有一絲停頓,狂奔向聲音的來源……
用同樣粗暴的方式,破壞了房子的窗戶,兩個人跳進窗子,從卧室奔向了客廳。
一開門,就看見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一個女人,全身是血,倒在蘇良五步以內的地方,嘴裡泛著血沫子,眼睛已經開始翻白。蘇良愣了一瞬,猛地抬頭,在房間的另一個角落,一個瘦弱的男人也正扭頭看著自己,手裡拿著麻繩,臉上帶著驚訝。
地上的女人顫抖著手,一寸一寸的向蘇良的方向伸來,蘇良瞳孔微縮,心裡混亂一片!
這……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楊來反應更快,已經從蘇良身後竄向了那個瘦弱的男人。
男人楞了一下,然後迅速往後退。楊來撲了個空,翻手又一次抓去。
狹小的空間里,那男人滑溜的像是一條魚!任憑楊來用什麼方法,都摸不著那人一根汗毛!楊來最後幾乎抓狂,和蘇良一人堵著窗戶,一人堵著門,大汗淋漓的把那人堵在房間里,這才得到暫時的休息。
楊來很著急,但蘇良更著急。他用餘光不斷地掃著地面上那個女人,心裡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再這麼耗下去,這女人一定堅持不住了!
二叔讓自己來找須傾茶,如果自己就這麼看著她在自己眼前死去,自己要怎麼和二叔交代!
正在著急的空檔,蘇良看見了一個東西——一盒按釘兒。
「……」蘇良略一猶豫,飛身衝到桌邊,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速度,把那盒兒按釘兒抓在手裡,然後手一揚,撒了滿地!那瘦弱的男人見蘇良動了剛想跑,但是這一盒兒按釘兒灑了一地,讓他一愣之下堪堪停下了身體,而楊來則十分機靈的,終於偷襲得手——他拎起一邊的暖瓶,直接掄在了那男人的頭上。
男人踉蹌一下,模糊的視線掃在地面上,努力的控制身體,沒有踩在那些尖銳的釘子上。但是現在,他已經失去了控制現狀的能力。楊來一個虎抱,把這人狠狠的抱在了懷裡,因為頭部受了傷,這人的力氣變得很小。楊來幾乎沒怎麼費力氣,就把這人按在了椅子上。
旁邊,蘇良已經拿起剛才男人準備的麻繩兒,配合著楊來,把這人綁在椅子上,嚴嚴實實。
那男人眼神有點迷糊。
「你們……」嘴裡模模糊糊的吐出這兩個字,男人頭一歪,乾淨利落的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