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榔海域】第2話 齊萬禮
……
樸素的客廳里，蘇良揉著後腦勺，楊來捂著眼睛，都是面無表情，一個看左，一個看右。
「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胖男人坐在沙發上，屁股下面一陣吱呀吱呀的響聲：「我真的……沒搞清楚狀況！這小兔崽子……該打！」
胖男人坐在二人對面的沙發上，神態糾結，語氣真誠，低著頭，陪著笑，一臉羞愧。
小男孩跑向的地方，就是自己家附近。胖男人下班回家，正好在巷子里看見自己兒子在受欺負。幾乎是先入為主，他認定是自己的孩子被小混混纏上了。
這怎麼能忍？
於是他就二話不說就把那兩個人揍了。
然而事實卻並非是自己想象的那樣……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會去偷別人的錢！若不是真的在兒子身上搜到了錢包，他是無論如何都不願相信的。
男孩兒面壁站著，瘦小的身體和胖男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胖男人身邊，一個模樣清秀，看起來怯生生的小姑娘抱著一個老舊的娃娃，水靈靈的大眼睛偷偷地瞄著蘇良和楊來的臉，有點害怕，又有點好奇。
「算了，把錢包找回來就好了。」蘇良雖然無緣無故被打了一拳，但是也沒必要和小孩子置氣。而且這男人道歉也算真誠，蘇良也不想太咄咄逼人。
「那真是太好了……」男人抹去頭上無形的汗珠，心裡鬆了一口氣。如果蘇良真的要求賠償，對於自己這個早就負債纍纍的小家，還真是一筆不小的壓力。
但是自己的孩子錯在前頭，自己又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人……
哎，現在想想真是各種不應該。
「小混蛋！還不過來向大哥哥道歉？」男人一聲吼，小屋都顫了幾顫。
男孩兒站在牆角，聞聲肩膀忍不住一縮，默默的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蘇良的視線。然後，小男孩兒態度非常惡劣的瞪了蘇良一眼，轉頭繼續和牆溝通去了。
蘇良氣的心裡直嘟囔。
「你什麼態度！還不過來？」胖男人也很是生氣，站起來作勢要打。作為家長，他生氣的不只是小男孩兒願不願意道歉，而是不管怎樣，他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孩子是個行竊的小偷。
這件事情……他絕對不能容忍！
「……和你無關不是么！」小男孩兒猛地回頭，眼底的淚花讓三個大人都有一瞬間的愣神。緊接著小男孩兒哭咧咧的一抹眼淚，又變地倔強起來：「你憑什麼管我！」
說完，在胖男人愣住的表情里，小男孩兒奪門而出。
「……哥哥！」女孩兒呼喚了一聲，挪了挪小屁股，小小的身體好不容易才夠到地面，迷迷糊糊地向門外追去。
胖男人似乎還沒有在小男孩兒的話里回過神來。等他回過神時，這裡就剩下他和蘇良、楊來三個人了。
「不用去追么？」蘇良做了一個小小的提議。
胖男人站在那裡，搖了搖頭，頹然坐下：「哎……讓你們見笑了。不用追，經常的事。」
「……這樣啊。」
「……我代他向你們道歉。今後我會好好管教他的。」胖男人說著，微微彎了彎腰，竟是給蘇良和楊來鞠了一躬。
「……」蘇良沒有阻止他，用沉默做了回應。
子不教，父之過。小男孩兒當街行竊，不能不說做父親的完全沒有責任。而且，從小男孩兒剛才的話里，蘇良總覺得是因為父親對孩子的關注不夠。
所以，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需要道歉。不過，不應該是對他。
「也許您應該和自己的孩子好好談一談。」蘇良淡淡的說：「做父親的，擔子很重。」
父親。
這個詞，一直是蘇良心底的疤。
他沒見過母親。但是卻聽過很多關於她的傳聞。
有人說：正是蘇擎暗殺了自己的結髮妻子，為的只是能夠完全掌控馮家的勢力。
有人說：蘇擎在妻子去世僅僅幾個月後，就娶了新夫人，他根本是為了利益才和馮氏結婚的。
有人說：蘇家和馮家的聯合，本就是兩個家族之間的相互蠶食。
有人說：最後贏的，正是蘇擎。
……
家族聯姻。
蘇良很小的時候，就對這個詞語無比厭惡。因為他覺得，自己就是家族聯姻創造的、因利益而誕生的那個、沒有絲毫存在價值的產物。所以，當他知道自己的青梅竹馬，玉提·琅寺將會成為自己的妻子的時候，他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噁心。
不是針對那個女孩兒，也不是出於叛逆。就是那種自然而然從心底浮現出的心情，卻輕而易舉的讓蘇良感到窒息。
記憶里的蘇擎對自己永遠都是這樣——冷淡，無視，散養，放縱。蘇良永遠都不會忘記，在他下定決心想要質問那個人，自己在他心裡到底算什麼的時候，那個人坐在那兒，面無表情的對他說：「我對你並沒有任何期待。」
……
為什麼？為什麼對我沒有任何期待？
我……不是你的兒子么？
……
「……」回憶在腦海里翻騰，蘇良忽然有些煩心。慢慢的閉上眼，又睜開，忽然說了一句：「他會去偷竊，也許只是因為你從來沒告訴過他，你期待他成為什麼樣的人。」
胖男人愣愣的看著蘇良，呆了半晌才想起來點頭。說實話他有點茫然，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年為什麼用這樣深沉的語氣忽然對自己說這些，但是他下意識的點頭接受。
客廳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恩……那個，兩位看起來不是本地人？」胖男人覺得有點冷場，於是找話題打破了這份安靜。
「對，我們來找人——」蘇良話音剛落，忽然覺得自己可以試著問問這個男人：「請問你知不知道，一戶姓須的人家？」
「須？你是說須小姐么？」男人卻立刻反映了出來，看向蘇良的目光里有了一絲詫異。
「沒錯！」蘇良也是愣了愣，他還真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知道。
蘇良有點激動：「可不可以——」
胖男人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蘇良的想法，他憨厚的笑了起來：「當然可以，不過去的路程有點遠，這樣，我開車送你們去！」
蘇良和楊來對視一眼，十分欣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