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掛哭楊】第15話 還是沒能守住么
「蘇少,回溶洞里!」莊嚴掙扎著起身,肌肉拉伸之下,傷口又疼痛非常。
「不行,我得去把他們叫出來!」蘇良的目光緊緊盯著飛船的門,不等說完就想要衝過去。
莊嚴一把扯住他:「不行!你回去,我去叫他們!」
「不行!」蘇良想推開莊嚴,但是又顧及對方的傷口,於是一時間,兩個人僵在了這裡。
「現在不是謙讓的時候,」莊嚴語氣深沉:「我是軍人,就應該我去!」他試圖強調自己的身份,但是蘇良卻固執的像頭驢。
「那就一起去!」蘇良心情焦灼,再這樣僵持下去,誰去都晚了!
人魚在往下跳,落在地面上的人魚大多往飛船所在的方向跑去。但是他們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奇怪——
它們靠近了飛船,卻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吊在藤蔓上,面朝這飛船,好像在等待什麼。
然後,蘇良和莊嚴都看到,兩個身影出現在了飛船的門口……是符桐和攸悠!
「他們出來了……」蘇良微微安心,但有緊接著擔心起來。因為飛船外面,那可是一堆人魚在守株待兔啊!
密密麻麻的人魚隱藏在黑暗裡,弓著身體,喉嚨里出發出咕嚕嚕的低吟聲,就像是一群餓急了的大貓在盯著小魚乾一樣——符桐和攸悠走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然而,他們並沒有驚慌。
攸悠嘆息一聲,然後從腰后抽出兩把彎刀:「我就說你是烏鴉嘴。」
一個人跟在她身後,卻表示不背這個鍋:「我不說也會這樣。」符桐抬眼望著山壁上吊著的人魚,語氣幽然:「皇母死,人魚歸。這可不是小概率事件。」
「我不聽,你閉嘴。」攸悠的雙刀折射著月光,陰測測的。
符桐微微一笑,果真乖乖閉嘴。
……
皇母和人魚之間,存在著一種人類用科學難以解釋的聯繫。在這種聯繫中,皇母是受惠方,它享受著人魚們的服務,是魚巢的領導者,更是一個人魚族落的象徵。人魚們奉獻著忠誠,被限制著自由,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到皇母死去。
皇母對於人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或許他們如此匆忙的回巢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但是當他們看見巢穴里竟然走出了兩個人類的時候,原本的目的似乎也已經沒那麼重要。
因為,它們看見了食物!
攸悠的手裡只有兩把彎刀,而符桐渾身上下也僅剩下一把匕首。兩個人並肩站著,卻都很有精神。
「狼狽成這個樣子,倒讓我想起了很久之前。」攸悠咧嘴,露出一個壞笑:「跟著臭老頭白手起家,窮到鈴兒響叮噹。」
符桐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他是後來加入ASOU的,可沒經歷過攸悠所說的那個貧窮的時期。輕輕咳嗽了一聲,符桐掩住嘴:「……不要high過頭了,蘇良和庄隊可還在那邊。」
那邊?攸悠這才想起來去搜尋二人所在的地方,目光環視一圈,終於在不遠處的石頭旁邊,看見那兩個人拉拉扯扯,不知道在幹什麼。
「……」攸悠沉默了一下,張口:「那邊是在演瓊瑤劇么?」
「……」
……
「嘶嘶……」人魚喉嚨里發出的聲音,像是在醞釀一場風暴。
但那又怎麼樣呢?試問一個狗肉店老闆看見一群惡狗會有什麼反應也不過是一堆成色不好的商品罷了。
攸悠動了,而幾乎是同時,黑暗裡蟄伏著的這群人魚也動了!這場面就像是一顆石子亂了一湖水,這些人魚攢動的影子,看的蘇良想哭。
他覺得攸悠大概是沖不出來了。
在蘇良的印象里,攸悠是個「槍神」。
看似隨意的開槍,卻總是能命中要害,而這樣的攸悠,讓他覺得很帥。
但現在呢?槍法再厲害的人沒有槍又能怎麼辦呢?
「攸悠姐!我來幫你!」他終於忍不住了,掙脫了莊嚴的手,環視一圈,從地面上撿起一截濕漉漉的楊樹枝丫。
又細又軟的小木條,被蘇良攥在手心裡,跟鬧著玩兒似的;再加上蘇良那副緊張的小表情——攸悠回頭看了第一眼就笑了。
一腳踹開飛撲過來的一隻人魚,攸悠反手抽出手槍直接甩向了蘇良所:「用這個!」
不得不說,攸悠的手勁兒是真的不小。十幾米的距離,手槍在空中幾乎是橫著飛過來的。蘇良往前竄了幾步,正好把槍接了過來。
打開槍匣,蘇良露出了詫異的表情——槍里的子彈比他想象中要剩下的更多。而在仔細核對了之後,他的心情就更加複雜了——因為槍膛里只缺失了五顆子彈!
他記得在飛船里初遇皇母的時候,攸悠開過三槍。也就是說,在剛剛解決皇母的整個過程中,她只用了兩顆子彈!
這可能么?
雖然蘇良不知道這其中還有符桐的一些小手段,但是不管在怎樣的條件下,攸悠第二槍就打傷了皇母,這也是很了不起的實力了。
「蘇良!把庄隊帶回溶洞里去!」攸悠的聲音傳過來,蘇良這才回神。聽了攸悠的話,他有些獃獃的反問:「那你們呢?」
這次攸悠沒有回答。人魚的攻擊愈加兇猛,儘管身後的符桐也在幫忙,但是如此數量,果然還是有些吃力。
看著攸悠像是一陣旋風,在人魚的包圍圈裡橫衝直撞,蘇良反而沒法堅持去幫忙了——因為就算衝過去,自己也不過會變成拖累吧。嘆息一聲轉過頭,卻剛好看見莊嚴也在望著他。
「……」四目相對,蘇良發覺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並不是蘇良第一次見到人魚,也非第一次直面它們,但,卻的確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如此的壓力——站在這裡,每一個毛孔都能清楚地感覺到死亡的氣韻,這鋪天蓋地的窒息,被人魚攜卷著,不斷的壓迫著他的神經。如果只是他自己,或許就會這樣放棄了。
但是現在,他不能!
受了重傷的庄隊就在自己身後,生命背負上了責任就不再僅僅屬於自己。蘇良沒得選擇,他必須努力掙扎!
而這個時候,已經有很多的人魚注意到他們了。
「不就是幾條魚么!」蘇良開始發狠,這樣能給他增加一些勇氣。
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蘇良用最快的速度調整自己的狀態,然後衝到莊嚴身邊拉著他就開始跑。
人魚從四方聚過來,蘇良慢慢的舉起了手槍。
子彈是有數的,人魚的數量遠遠比子彈的數量要多,所以每一顆,都不能浪費!
舉槍,蘇良瞄準了一個正在往這邊沖的人魚。
「呼……呼……」漸漸地,蘇良感覺身邊的世界變得越來越安靜,眼前只剩下那隻人魚醜陋的面龐。
時間似乎都慢了下來,蘇良的眼睛也變得空曠起來。
「嘭!」一聲嘹亮的槍響在停滯的空氣里劃出一個軌跡,它沖著人魚狂奔,發出憤怒的低鳴。人魚張著嘴,露出血淋淋的尖牙,而下一秒,黑色穢濁的血液從它的左眼噴射而出——子彈貫穿了它的眼球,又貫穿了它的腦,最後被它堅硬的腦骨困住,永遠的留在了它的腦漿里。
莊嚴在槍響的那一瞬間下意識的望過去——在子彈射入人魚眼框的那一瞬間獃滯,在人魚應聲倒下開始抽搐的那一刻震撼,在人魚終於沒了動靜的那一剎那明白了——原來,一直以來他竟是小看了蘇良!
莊嚴參軍八年。
在清水區受征入伍,當過城衛戰士,做過區政廳的軍警,參加過掃蕩,也去過前線……但是如此精準的槍法,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只能說……不愧是蘇家的少爺么?
……
蘇良平穩的移動著槍,每一槍都崩掉一隻人魚,動作乾脆利落。
「庄隊,你先上去!」兩人很快就回到了溶洞的正下方,蘇良背對著莊嚴,警惕著可能會靠近的人魚。
莊嚴微微看了蘇良一眼,嘆了口氣,心情複雜的往上爬。他沒有了一隻胳膊,現在爬起來卻不算費勁——果然軍人還是底子深厚的,要論體力蘇良這樣的公子哥是沒法比的。
但就在這時,一個黑色的影子猛地從旁邊竄了出來,鋒利的爪子徑直的就朝著蘇良的後背了過來,等到蘇良發現它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蘇良?」莊嚴已經爬了一半,低頭看見這一幕,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幾乎豪不猶豫的鬆開了手,整個身體朝著人魚壓了過去,撲在了人魚和蘇良之間。
蘇良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的身體被莊嚴護了個嚴嚴實實,他的餘光看見粘稠的液體好像小溪一樣從莊嚴的胸膛流淌到了地上,流淌到了他的褲腿上。
「你……」喃喃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獃滯的目光愣愣的看著那隻已經貫穿了莊嚴胸膛的利爪。
「……開、開槍!」莊嚴噴了口血,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
蘇良立刻舉槍對準了人魚就來了一下。黑乎乎的血噴在了兩個人的身上,而人魚的爪子還在莊嚴的身體里耷拉著,失去生命力的身體也癱在了莊嚴的身上,蘇良被莊嚴護在身下表情凌亂,滿臉是血,整個現場,有種難以名狀的血腥。
不遠處的攸悠看見這一幕,張著嘴愣是沒吐出一個字。
這個情形,多麼的似曾相識。就好像不久之前,那輛貨車,帶著煙塵,在自己的眼前,墮入深淵。
……
這次,竟還是沒能守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