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掛哭楊】第12話 進入飛船
「人類的血流的還不夠。」回到溶洞，莊嚴說了這樣一句話。
他說這話時，眼底有火在燒。那麼熾熱，充滿了毀滅的意味。眾人看著他，均是沉默。
……不夠么？
2277年7月5日，人魚屠殺爆發，全世界五分之一的人變成了「垃圾」——沿海的送去填海，沿河的拿去餵魚，實在沒辦法的就用鏟車推到坑裡燒成灰燼，骨灰和季風一起刮，草木沾著白色，住民甚至不敢呼吸……
2281年6月12日，數萬人魚侵襲滇河區（0131032），十萬軍民魂斷故土，310萬平方千米的土地，沒有一處不是被鮮血浸染，當援軍抵達，眼前赫然是一座血城——末世山因此得名！
2298年，15億人口人間蒸發；2300年，這個數字超過了20億——人魚的數量卻還在不斷的增長著，就算是世界政府，也無法統計其具體數量……
而此時此刻——成堆的屍體被人魚帶回巢穴，一個孩子的生命在他們眼前瞬間凋零……
還不夠么？
還不夠么！
「是的，的確不夠！」符桐神色平靜，說出來的話卻鏗鏘萬鈞：「在把這些怪物趕出大陸、殺光殺凈之前，不管多大的犧牲，都還不夠！」
「……」蘇良心情複雜的看著這二人，轉頭，卻看見攸悠自己一個人站在溶洞口。
忽然，她轉過身來，淡淡的說：「聽，魚崽子們回來了。」
……
人魚回巢，發出了很大的動靜。在在這整個過程中，四人始終都在溶洞里默默的看著。
人魚們在屍堆所在的地方上上下下的徘徊，偶爾低下頭去嗅屍體的氣味，那姿態就像是一個個在菜市場挑肥揀瘦的大媽。就這樣亂七八糟的轉了半天，然後它們幾乎都做了相同的動作——蹲下身子，伸出又長又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探入屍體的口中，然後把屍體的牙齒一個個掰下來。
現在蘇良知道，這一地的牙齒是怎麼來的了。
「這群噁心的怪物……」攸悠嘖了一聲，眼裡的厭惡之色愈加濃烈。
符桐沉默了一下，輕輕嘆口氣:「果然么？」他早就做了猜想，這群人魚之所以帶回這麼多的人的屍體，恐怕就是用來製作哺育下一代的容器的。
人魚是孿生的，雌性的人魚在產卵的時候，會選擇比較濕潤的地方——比如水窪。但是在卵稍大一點的時候，就會選擇人類或者動物的屍體，作為人魚卵的營養補充的容器。
卵在長大的過程中，會吞噬容器的血肉，直到人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皮。其過程殘忍又令人噁心，即便是經驗豐富的符桐也不過是曾經耳聞過這種事情，卻從見識過。
今天，他覺得他會親眼看到了。
一直人魚把那男孩的屍體拖到了一邊，長指甲伸進男孩的嘴裡，在他的小門牙上摩挲，動作輕柔的像是一個母親在為自己的孩子檢查蛀牙。可是看見這一幕，幾人只覺得噁心。
然後，它們把屍體一個個並排擺放。好似工人們在加工自己的產品，神情專註，盡心盡責。做完這一切，他們扯著屍體的頭髮或者脖子，把他們丟進了那個有著人魚卵的水池裡。
人的屍體上還帶著乾涸的血跡，在水裡一泡，血跡頓時彌散開來，整個池水都由清澈變成了黑紅。池水裡的人魚卵在黑紅的池水裡十分顯眼——一個個透明的、略顯粉紅的「蝦」密密麻麻的漂浮在水面上，游曳到屍體的頭部，駕輕就熟的找到了嘴巴，一隻一隻的鑽了進去。沒有牙齒的阻礙，這些「蝦」能夠輕而易舉的整個鑽入他們僵硬的嘴裡，然後順著腸道，進入他們的肚子。
「……sh-it……」攸悠的手已經忍不住摸上了槍柄，一張俏臉充滿了憤恨。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人輕輕的按住了攸悠摸槍的手。
攸悠回頭，看到符桐微微搖頭。
「……」攸悠咬了咬嘴唇，握槍的手慢慢放鬆，撇過頭去:「我知道！我曉得！」
她知道，在武器只有一把槍的情況下，驚擾這群怪物是很不理智的。
「……好噁心。」蘇良覺得自己的胃裡彷彿住著大海，而現在海平面在上升——所以他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符桐側頭看了他自虐一般的行為，開始慢慢解釋：「這是人魚的培養皿，每個人類的身體都能培育幾十隻人魚……最後這些人的內臟都會變成這些人魚的營養品，被它們吸食乾淨，只剩下骨頭和一層薄薄的皮。」
「……」蘇良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然後徹底的轉移了視線。
以前生活在安全區里的他，根本沒有想過黃金路里的世界竟然殘忍至此。但是現在看的多了，仇恨是有的，卻也不會一驚一乍了。
山洞裡的那些傢伙們開始把池子里的屍體託運進飛船里，直到現在，四個人才發現飛船上竟然有一個被損壞的門。這個門大概有兩米多高，又寬又厚，裡面黑洞洞的，看不見裡面的任何情況。
人魚把這個飛船當做巢穴——那麼皇母就肯定在這其中。想要救姜鋒，勢必要進入飛船瞧一瞧。所以，一個好的時機，會大大的降低他們此次行動的難度。
——人魚是兩棲動物，討厭炎熱和極寒的地方。所以，它們會在晚上離開巢穴，而這個時候就是四人最好的機會。
所以幾人都在等待，等待夜的如期而至。
……
終於，殘陽收斂了最後一抹餘暉——夜，來了。
魚巢再一次熱鬧了起來，短暫的騷動之後，人魚大批量的從飛船中爬出，然後順著洞天的豁口離開——短短的幾分鐘之後，魚巢再次變得悄無聲息。
「應該都走了吧？」蘇良心裡很不放心，萬一有的人魚今晚就懶了不願意出門可怎麼辦？就那麼一把槍，一個不小心幾個就都會掛在這兒啊。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符桐捏著一個大小形狀都和香煙差不多的墨綠色的圓柱體，對著蘇良晃了晃：「這東西叫舶香，燃燒之後會產生一種讓人魚非常討厭的氣味。把這個扔進飛船，如果沒有人魚出來，就基本可以肯定裡面沒有人魚了。」
蘇良仔細打量著這個小東西，心裡不免有些質疑其功用：「靠譜不……」語氣頓了一下，蘇良表情怪異的問：「你從哪兒變出來的？」
符桐笑而不語。
……
符桐簡單的交代了攸悠幾件事。
一，小心謹慎的靠近飛船，把舶香點燃扔進去。
二，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把槍上膛，安安靜靜的等待十五分鐘，確定情況。
三，在沒有任何人魚出來的情況下，進入飛船找皇母的痕迹。
「等一下，皇母不也是人魚么？」蘇良顯然陷入了某種困惑：「人魚都熏出來了，皇母難道還會在裡面呆著么？」
符桐微微搖頭：「不，皇母畢竟有一部分是『人』——有些融合完全的皇母甚至擁有人類思維。這的確很難理解，你就簡單的把它當做是寄生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為有『人』的部分，所以它就不怕這個什麼香了？」
「不，我的意思是——」符桐微微一笑：「它能忍。」
「……」
符桐的解釋讓蘇良翻了個白眼——他還以為又會是什麼了不起的答案呢！
……
從溶洞里往下看，地面上的水窪此時都泛著微紅——像一汪一汪哭紅的眼睛，看的人心裡難受。
攸悠按照符桐所說的，率先離開了溶洞。她像個影子一樣無聲的靠近飛船，把符桐給她的舶香點燃，扔進了門裡。
幾秒鐘之後，一股甘香的味道從門裡滲了出來，但是也只有門口的攸悠才聞得到。
十五分鐘過去了，飛船里並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攸悠沖著溶洞放下打了一個手勢，符桐就帶著莊嚴和蘇良兩個人，沿著石壁滑了下來。
「這味兒也不難聞啊。」蘇良走近之後，也聞到了所謂舶香的氣味——和寺廟裡的香火味兒差不了多少，但是呼吸之間，鼻腔里會殘留一種淡淡的酸。
「喜歡么？來一根？」符桐不知道又從哪兒掏出來一根，用兩手夾著，還真像是遞了一根煙過來。
蘇良無話可說——他已經搞不懂符桐這個人了。這不合時宜的幽默感，有時候真讓人不知作何反應。
「呵呵……」所以他只能幹笑。
「咳，好吧。」自己的玩笑沒有得到該有的效果，符桐看起來也有點小尷尬，微微咳嗽了一聲，把舶香收起，然後他的目光探向了飛船門裡：「那我們進去吧。」
蘇良點頭答應。但是，他並沒注意到飛船附近長著一些苔蘚，踩了上去，腳下就是一滑，腦袋砰的一聲結結實實的撞在了門面上。
「我去！」蘇良捂著腦袋踉蹌了幾下，好在莊嚴回手一撈，把蘇良扶住，蘇良才站穩。
額，好多星星。
「噗哈哈——沒事兒吧？這肯定得磕出個大包！」攸悠笑的豪放又誇張，關心之餘完全不掩飾話語中的調侃之意。
蘇良還忙著數星星，手指吃痛的撫摸著自己的受創處：「多大的包無所謂，就怕磕出個坑……嘶，痛死了。」
……
飛船裡面，直接就是一條長廊。因為光線很暗，更遠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了。往裡面走了十幾步，便遇見了一個半人高的橫欄，從橫欄往下看，發現下面是一個圓形的低台，只是裡面凸凹不平，好像有什麼東西……
「下面好像有什麼。」莊嚴眯著眼睛，想要分辨出那些凸凹是什麼東西：「要去看看么？」
「……」符桐沉默了一下，剛想回答，身邊的蘇良忽然一聲驚叫，然後就是一連串的悶響，讓所有的人都瞬間緊張了起來！
「蘇良？」攸悠猛的回頭，本該在她身邊的蘇良此時已經沒了蹤影！
「怎麼了！」莊嚴大喊了一聲，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他警覺的轉了一圈，卻還是沒有找到蘇良的蹤影。
「別緊張！」符桐語氣有些急促的低聲說了一句，把身邊的兩個人都安撫了下來。他走到護欄邊，目光一寸寸的在低台上搜索，半晌之後，他有點不確定的說了一句：「蘇良好像掉下去了。」
「什麼？」攸悠現在還處在懵逼狀態，她想到了一萬種危險，卻唯獨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事發生。
這種級別的「危機」，攸悠還真不知道如何應對。
「掉下去了？」莊嚴聞聲也來到護欄旁邊，往下看了看。
黑乎乎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
攸悠這個時候才明白髮生了什麼，她立刻衝到了護欄邊上，大聲的向下面喊話：「蘇良！你在不在！」
她的話一開始沒有得到回應，但是五秒鐘之後，下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然後蘇良凌亂的咳嗽聲就從低台傳了過來：「咳，我……我沒事……」
聽見聲音，大家略微安心。但是就在大家心情剛剛放鬆下來的時候，低台上蘇良又啊了一聲：「我靠！這都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