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半塊黑麵包
雷穆斯說道：「強者擁有一切，弱者屍骨無存。這就是角斗場要的效果，只有夠強的人才能打出驚心動魄的精彩角斗，才能吸引到更多的觀眾。」
「六歲的我，甚至從來沒有打過架，既不夠強壯又不夠狠辣，根本搶不到食物，經常餓肚子…」
「我之所以沒有直接餓死，是因為角鬥士的食物來源還有一個，那就是角鬥士的主人。角鬥士說穿了就是奴隸，而既然有奴隸，自然是有奴隸主的。」
「而我所屬的這個奴隸主其實之前還試圖把我賣給一個貴族小姐來著。」
「不過我不願意配合這個貴族小姐玩一些變態的遊戲，被退貨了。」
「所以，他其實很不喜歡我，經常打罵我。並且他看我連食物都搶不到，對我越來越沒有耐心了。」
「來到克洛角斗場之後，他只給我提供了半個月的食物，就徹底放棄了我，任由我自生自滅了。」
「最後的食物來源都斷掉了，我不想餓死，就只能和那些比我高大的多的角鬥士們去搶那些黑麵包。」
「當然，我是沒搶過的，只能是被痛揍一頓之後呆在角落裡哀嚎而已。」
「那個時候，我應該是餓了三天吧，滴水未進，而且全身傷痕纍纍。」
「我知道自己要餓死了。不過，其實那個時候我也不是很想活了，那死了便死了吧。」
這個時候，就應該讓女主角出場了吧…
艾米有些心疼地把他抱緊了一點，把腦袋貼在他胸膛上靜靜地聆聽著，雷穆斯的故事。
雷穆斯：「那是一個深夜，所有人都睡著了。在我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裡等死的時候，一個小女孩悄悄摸摸地挪到了我身邊，從衣服裡面拿出了半個黑麵包，遞給了我…」
雷穆斯笑了笑，「可是，我明明聽見小女孩肚子也在叫…她也很餓啊…」
艾米喃喃道：「那應該，是她省下來的口糧吧…」
雷穆斯：「雖然露西從來沒有說過這些，但是我知道，九歲的她其實也是搶不到黑麵包的。她有的，僅僅是她的奴隸主給她的那點，只能讓她勉強不會餓死的食物而已。」
「那半塊黑麵包，是她餓了一天之後省下來的…」
艾米想了想，問道：「既然這樣，你是不是和她平分了那半塊麵包？」
雷穆斯輕輕搖頭，「沒有哦，那半塊黑麵包我全吃了。在吃之前，我只做了一件事。」
「我問了小女孩她的名字，借著微弱的月光記住了她的長相。」
「你知道嗎，露西在我吃黑麵包的時候，她還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我身前，防止其它人看到我手中的食物之後，把它搶走…」
「我一邊惡狠狠地咬著黑麵包，一邊看著小女孩瘦弱的身軀，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哭了…」
「被康妮賣掉的時候我沒有哭，被那些貴族欺凌的時候我沒有哭，被那個奴隸主打罵的時候我沒有哭…」
「那是我記事以來第一次哭泣…」
我聽著都想哭…
艾米抿著嘴唇，眼淚止不住地滑落。
雷穆斯仰起了頭，接著說道：「那個晚上，那半塊黑麵包，或者說露西的存在，算是給了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吧…」
「或者說，戰鬥的理由。」
「從第二天開始，恢復了一點體力的我就像一條瘋狗一樣，和那些角鬥士們爭奪著角斗場發下來的黑麵包。」
「當然，體型上的巨大差距不是那點鬥志能抹平的，我依舊打不過他們。」
「不過，沒關係，打不過也要打。」
「在角斗場這樣的地方，如果你夠狠，夠不要命的話，還是有可能找到一線生機的…」
「像瘋狗一樣的我，用牙齒咬，用指甲摳，被打得多狠也要爬起來繼續打…」
「我記得，有一次我咬斷了一個角鬥士的手指，我就湊在那根斷指上，瘋狂地吸吮著留下來的血…」
「有一次我從一個角鬥士的身上咬下來了一塊肉，餓極了的我毫不猶豫地就咽了下去，那是我第一次吃人肉…」
「那幫欺軟怕硬的傢伙漸漸的地不願意跟我拚命了，我也能夠分到一點黑麵包了。雖然吃不飽，但是至少不會餓死。」
「最重要的是，每天晚上，露西在給我遞黑麵包的時候，我可以笑著告訴她，『你吃吧，我吃飽了。』」
「嗚嗚嗚…」艾米已經忍不住淚崩了，用額頭一下一下地砸在雷穆斯的胸膛上，有些含糊不清地念叨道：「討厭，討厭！這明明就是愛情故事！」
反正也不疼，雷穆斯就任由她砸著，他有些好笑地說道：「這些事情算不算愛情故事我不知道，不過接下來的事情應該算得上愛情故事。你還聽不聽？」
艾米停住了自己的動作，把腦袋頂在了雷穆斯的胸膛上，斬釘截鐵地說道：「聽！」
也不知道為什麼，無論是對因蒂還是對布蘭妮，我都從來沒有說過這些事情，今天居然願意講給你聽…
也許是因為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吧…
輕輕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雷穆斯說道：「那之後，有一天晚上露西突然沒有來找我，給我黑麵包了。雖然我知道遲早有這一天，不過我還是有些失落。」
「我不是想要去吃她的黑麵包，只是想要見到她而已。」
「對我來說，每天晚上用自己的身體掩護著她，看著她吃下那半塊黑麵包，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第二天晚上，她同樣沒有來…」
艾米有些不滿地說道：「女孩子沒有來找你，你就不會主動點去找她嗎！」
雷穆斯：「我當然想過去找她，不過最終還是沒有去。畢竟，她來找我是帶著黑麵包的。而我身無長物，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給她。」
艾米咬牙切齒地又開始拿額頭錘著雷穆斯，「死直男，直男！要啥自行車啊，你人去了就行了啊！」
雷穆斯苦澀地笑了笑，「你說的對，如果我早點去找她，她就能少受點苦了。」
艾米愣愣地停下了動作，說道：「發生了什麼？」
雷穆斯：「沒有見到露西的第三天，我在其它角鬥士的聊天中偶然聽到了一件事。」
「露西的奴隸主也對露西失去了耐心，從三天前就沒有再給她供給黑麵包了。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刻跑去找她了。」
「在我們那個巨大的房間角落的草垛上，看到了那個已經餓得奄奄一息的女孩子。」
「見到我之後，露西很高興，還勉強擠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帶著淺淺酒窩的笑容。」
艾米：「她，沒有去搶黑麵包嗎？」
雷穆斯輕輕搖頭，「沒有。露西本質是一個非常溫柔善良的女孩子，她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意願去爭搶食物。」
「我想，這也是她的奴隸主會放棄她的最重要的原因吧。」
她溫柔嗎…
聽著雷穆斯的敘述，艾米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帝都見到的那個自信強勢的墮落天使。
艾米：「接下來呢？」
雷穆斯：「接下來，我走到了露西身邊，湊到她耳邊說了一句『等我』，就走了。」
艾米：「你是去幫她搶食物了嗎？」
雷穆斯搖了搖頭，說道：「我能搶到的食物的量已經是極限了。其它的角鬥士之所以容忍我從他們的口中奪食，一個是因為不想和我這條瘋狗拚命，另一個也是因為我年紀小飯量不大，又很懂事的只要了一點點，將將不會餓死的食物罷了。」
「如果我得寸進尺的話，他們肯定不介意費點勁直接把我弄死。」
「我想要幫露西弄到食物只有一條路，報名參加當天的角斗。」
「角斗的勝者能獲得一整塊的白麵包。並且這塊麵包是受角斗場保護的，其它角鬥士不允許搶奪。」
「我的運氣還算不錯，我的第一個對手是一個八歲的小男孩，沒比我高大多少。」
艾米抿著嘴唇說道：「我記得角斗的話有兩種，競技角斗和生死角斗。你參加的，是哪種？」
雷穆斯苦笑道：「競技角斗是要打得足夠精彩，有足夠的觀賞性的。你覺得兩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能打出多麼精彩的戰鬥？」
「我參加的，是生死角斗。也就是說，最後只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角斗場。」
艾米面露不忍，「所以，你殺死了那個八歲的小男孩，是嗎？」
「感到不忍了是嗎？是的，我殺死了他。非常殘忍的，毫不猶豫，毫不留情地殺死了一個八歲的小孩子，將他永遠地終結在了生命剛剛開始的時候。」雷穆斯看著掛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子，神情有些落寞，「這就是我的真面目，害怕的話就下來吧。」
說著他抬起了手，準備把女孩子從自己身上拉下去。
然而下一秒，小女孩卻把他摟得更緊了。。
緊緊地摟著雷穆斯，艾米抬起頭用那雙水藍色的大眼睛看著他，她的眼中滿是淚花，連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六歲的你想要殺死一個比自己大兩歲的男孩子，一定很不容易吧…」
「雷穆斯，這場戰鬥你要吃多少苦，受多少傷啊…」
聞言，雷穆斯愣住了，雙手獃獃地停滯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