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稚子無辜
蕭逝握緊了拳頭，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冷硬，沒有人知道少年此刻的心裡，掀起了怎樣的滔天巨浪。
看著顧明珠脆弱哭泣的模樣，蕭逝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
那一夜的繾綣與纏綿實在太美好，美好到他忘了那是一場偷來的美夢，如今夢醒了，也該他承受一切的責難。
說到底他是趁人之危，趁著明兒無力反抗的時候，做出那樣的事情。
看著顧明珠蒼白又脆弱的模樣，蕭逝終於生出一絲絲後悔的心情，於是安靜地垂著頭，等待少女給他最後的審判。
少女輕輕地笑了，那笑聲就好像是從喉嚨里傳出來的那樣低沉，又帶了些破碎的哭腔。
她很難過。
因為自己做出的的那些事情。
被自己觸碰原來是一件這麼難以忍受的事情.……
蕭逝忍不住苦笑，如今他才明白，原來偷拿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總歸會淪落到，這樣無奈的結局。
少年不知道的是，顧明珠的哭泣，並非只是因為前世兩人之間那場肌膚之親，更多是為了那無辜離開的嬰兒。
那團鮮紅的、已成了人形的糰子。
顧明珠還記得那個小生命，有些堅強又固執地存活在自己肚子里，好像生怕自己不喜歡他，她一直安靜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有在少女極端低落或悲傷的時候，那孩子才會輕輕的動一動，彷彿安慰一樣。
被禁錮那些艱難的日子裡，只有那小小的糰子，在她的身體里，一直陪著她度過，可是最終的最終，那個孩子還是離開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顧明珠曾經無數次的好奇過、也憎恨過，自己到底委身給了誰？
她想過所有的可能，卻唯獨沒有想到，竟然是蕭逝！
可若是蕭逝，她和那個孩子又怎麼會淪落那樣的結局，又怎麼能淪落這樣的結局？
顧玲瓏說蕭逝知道自己和他之間發生的一切，也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可他卻選擇了遠走邊關，離開自己和孩子，逃避他所犯下的錯誤。
顧明珠本來不信，可當真的站在少年的面前，對上那雙無措的眸子，少女終於明白，顧玲瓏所說的一切，竟都是真的。
少女的手滑過小腹，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明明沒有什麼跳動，顧明珠卻很清楚，這裡確確實實存在過一個小生命，如今那個孩子再也回不來了。
顧明珠一向認為自己是一個堅強的人，可如今她才發現自己也有軟弱的時候，若是那時候，蕭逝但凡站出來保護她片刻。
她又何至於淪落那樣慘烈的結局。
或許她愚蠢，應該接受死亡的命運，可那嬰孩何其無辜？
他甚至連出生的權利都失去了。
顧明珠終於淚流滿面，她仔細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卻有些看不懂，明明一直做出那樣一副深情的樣子，為什麼在她真正需要他的時候，他卻消失不見了。
悲哀的感覺自心底深處湧上，顧明珠曾經有多相信面前的這個男人，如今便有多失望。
甚至、絕望。
蕭逝一直望著面前的少女，當顧明珠的眼底瀰漫一片深深地絕望時，少年終於有些慌了。
明兒從沒用過那樣令人心驚的眼神看他，那眼神里再沒有愛意和溫柔，反而是一片冷漠和無情。
恐慌的感覺瀰漫在心頭，讓蕭逝有些手足無措。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可如今他們不是兩情相悅嗎？那麼他的坦白，為什麼不能換來一絲絲的寬容？
「明兒。」
少年終於艱難地開口，語聲乾澀極了。
顧明珠此刻卻再也不想聽他說什麼，轉身便要離去，蕭逝看著少女有些決然的背影，連忙伸手拉住了女孩兒的袖子，有些祈求道，「明兒，你聽我說。」
蕭逝很清楚，明兒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跟從前都不一樣，倘若今天自己鬆開了手，今後恐怕再也沒有機會，重新站在少女的身邊。
雍親王殿下的直覺不差！
顧明珠背著身子，因著袖子被人拉住的緣故，沒有當場離開，此時只聽蕭逝有些輕聲道，「你或許知道，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我便喜歡你了。」
「那夜的確是我貪戀那一點溫柔，不想放手，做出了傷害你的事情，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但我真的.……很愛你，我不想失去你，所以一直不敢開口。」
蕭逝最初還有些磕磕絆絆，他向來麵皮薄，說出這樣一長串的情話屬實罕見，可最後卻越來越流暢，說出了心中真實的所思所想。
可顧明珠依舊面無表情，只有些冷冷道，「放手。」
蕭逝看著面前的少女，眼眶有些微微泛紅，只一雙手可憐兮兮、又堅定地抓著顧明珠的衣袖，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
「別讓我覺得你噁心。」少女的話語冰冷，彷彿一道利劍刺在了蕭逝的心田。
雍親王殿下終於苦笑著放開了手，顧明珠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留下了一個決絕的背影。
少年第一次沒有追趕上去，而是愣愣的望著少女的背影。
良久，蕭逝才有些艱難地移開了目光，無力地垂下了頭。
少女一路疾行，最終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里，方才看著蕭逝那可憐的眼神，差一點她便心軟留下來了。
將門緊緊關上，少女回到了一個人獨處的空間，終於抱著膝蓋有些無力的坐在了地上，眼淚一滴滴滴落，無聲地哭泣起來。
剛才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掙脫開了蕭逝的手，彷彿逃兵一樣，丟盔棄甲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間，像鴕鳥一樣藏起來。
明明蕭逝做了那樣過分的事情，顧明珠卻艱難地發現，自己似乎根本沒有辦法去恨他。
可是一回憶起那個脆弱的小生命，少女又實在無法邁過那一道坎，她不明白蕭逝當初為什麼那樣狠心又決絕，不肯救下那個孩子。
顧玲瓏說，那時因為蕭逝以為自己和蕭啟有染，他認為那是蕭啟的孽種。
對於這個說法，少女並不相信，或者說，不敢相信，可是顧明珠又卻偏偏不敢找蕭逝問清楚，她生怕會得到一個讓自己絕望的答案。
如今的少女，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蕭逝，那個既深情又絕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