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夜盡天明
顧明珠怎麼也沒想到，顧玲瓏竟會對她說出那樣一番話。
直到面前低低冷笑著的女人被兩個衙役架走，少女都沒消化完自己聽到的消息、那個令她驚詫到絕望的消息。
想想自己一直追尋的真相最終攤開在面前，卻是難以接受的恐怖真相。
自己一直想報復的人，卻似乎報復錯了，那有些殘忍的現實。被慢慢揭露在顧明珠的面前。
回想起顧玲瓏被人拖走時，臉上那詭異又陰森的笑容，顧明珠只覺遍體生寒，那笑容是在嘲諷著自己的無知。
終於，少女低低的垂下了頭，唇角勾起，露出的笑容無比苦澀，再接下來的庭審，顧明珠並沒有再參加。而是匆匆離去了。
信王淡淡看了一眼顧明珠的背影，內心羨慕極了，卻只能很快便移開了目光，他自然不懂少女的情緒變換，只是自己也不想多呆，奈何事情發生在他的府邸。
其實信王的心裡，十分想像顧明珠一樣，極為瀟洒地離開，奈何還要等啰嗦的守備司大人，宣讀其餘一干人等的判決。
終於回到平北侯府，顧明珠的臉色有些慘白，這樣的狀態讓身邊跟著的兩個小丫鬟，桃葉和桃心。甚至都不敢說話。
一路少女便是這樣一副模樣，有些恍惚又有些茫然。
桃葉看得分明，顧玲瓏在自家大小姐耳邊說了什麼，顧明珠才變成了這個模樣，於是忍不住開口詢問：「小姐，您怎麼了？那顧二小姐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少女看著自家小丫鬟的嘴巴開闔，心知她是好意，只是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艱難的搖了搖頭，閉緊了嘴巴。
眼見著自家小姐越發沉默，兩個小丫鬟也只能面面相覷地站在少女身邊，相繼沉默，房間里安靜極了。
終於入夜，萬里無雲，是難得晴朗的星空。
顧明珠坐在自己院落的台階上，提前將兩個丫頭打發了，眼神有些痴痴的望著天上的星星，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桃葉聽話地離開了，她心知或許雍親王殿下要來，小姐情緒不好的時候，大概也只有見著那位爺心情才會好起來。
奈何小丫鬟並不知道，顧明珠這次情緒的反常，便是因為蕭逝。
等了沒一會兒，蕭逝果然來了，今天皇帝召他入宮，說是有事相商，其實又是找機會罵了他一頓，不過少年並不在意。
只是錯過了陪伴明兒去京都守備司看一場好戲。
湊到了少女的身邊，蕭逝的臉上依舊是溫柔的模樣，對上少年那雙清澈的眸子，顧明珠看著越發貼近的那張臉，卻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少女一直是相信蕭逝的，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面前這人甚至是她唯一選擇相信的。
可是這個唯一相信的人，似乎並不是她認識的模樣。
那件事情，他分明知情，卻怎麼也不肯告訴自己，最終放任了前世自己那樣慘烈的結局。
此時的蕭逝還全然不知道顧明珠的情緒，少年的心情意外的很好，這段日子他天天死纏爛打，明兒的態度也軟化了許多。
或許再過段日子，他便能修成正果。
蕭逝有些喜滋滋地走到少女面前，卻意外發現少女看他的眼神，有些淡淡的，明兒從來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
少年有一瞬間的驚訝，不過也沒想到其他地方去，只以為自己最近太過糾纏，惹得明兒不滿了，於是微笑道，「怎麼了，突然這樣看我？」
彼時蕭逝還沒意識到，兩人之間的關係會發生怎樣怎樣的逆轉。
「我想問你一件事情，你認真回答我。」顧明珠看著蕭逝，不僅眼神淡淡的，語聲也有些淡淡的，仔細看上去竟有幾分蕭索。
蕭逝對上顧明珠的那雙眼，忽然感覺有些慌張。
不過到底是在自己最愛的女人面前，蕭逝還是保持了風度和溫和，縱然心中忍不住打鼓，少年還是認真的開口，「你問吧！我不會騙你。」
少年如是許諾道。
雖然明兒時常會嫌自己煩，卻從沒有過用這麼嚴肅的態度對待自己，蕭逝隱隱察覺了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卻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那一件事。
顧明珠沉默了良久，月上中天，只見月亮的光輝灑在兩個人身上，給兩人鍍上了一層銀邊，空氣越來越沉悶。
蕭逝看著顧明珠的臉，忽然福至心靈，他終於猜到了少女想問什麼，可是一切都已無可避免。
能讓明兒這麼凝重，只有那一件事。
他一直想坦白卻又不敢的那件事！
那一瞬間，蕭逝不敢再看顧明珠的臉，少女的臉色慘白，幾乎沒有一絲血色，在月光的照耀下彷彿鬼魅的精靈。
看著少年避開了自己的目光，顧明珠的眼神暗了暗，終於輕聲開口詢問，「醉仙樓的那一晚，到底是不是你？」
這話問得隱晦，卻只有兩人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那有些氤氳滿地的酒香，那有些纏綿又灼熱的深夜，兩個人曾經無比的貼近，他懷揣著有些詭秘的心思，終是玷污了那潔白無瑕的少女。
蕭逝本以為這個秘密會被永久的埋藏起來，卻不料終於聽到顧明珠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少年的瞳孔有些緊縮，嗓子干啞幾乎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顧明珠的目光雖然淡淡的，卻帶著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深邃，蕭逝對上那雙冷靜的眸子，忽然感到從內心深處湧起的一股無力感。
他答應過，不會騙她。
他也不想騙他。
於是蕭逝輕輕抬起了頭，對上了顧明珠的目光，有些艱難道，「是。」
他承認了，他做了那樣下作的事情，本來就該承認，無論他多麼害怕，卻不得不面對自己犯下的錯。
顧明珠笑了，唇角微微勾起，只是那笑容看起來比哭還難看，少女笑著笑著，臉上竟有清澈的淚痕劃過。
蕭逝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只能安靜地站在少女面前，等待最終的審判。
少女慘白著臉，略微仰著頭，滿眼都是絕望，聲音啞然，「你為什麼，不再騙我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