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恐嚇
十四五歲的少年人身形還沒長開,個頭比謝運矮了不少,站在小石階上,手持火槍,剛好看著和謝運一樣高,見謝運被唬住,少年不由得揚眉,看著像個搶到糖吃的小孩,故作沉穩又忍不住沾沾自喜。
對於火器的威力,謝運還是從師門長輩里聽過不少,雖說現在留下的火槍比起前朝的各類火器而言簡直是雞肋得不能在雞肋,但好歹也是火器中的一種,別的不說,就現在兩人之間這段距離,火槍的槍口都快懟到謝運臉上了,若少年拉動手栓,謝運的腦袋一定得開花,白裡透紅的那種。
謝運一時不敢動彈,身後的僕從滿頭大汗,對著少年一陣作揖:「殿下使不得!萬萬使不得!這位公子是劉公帶進府的,是王府的客人,不能傷人啊!」
少年眉頭皺了皺,不耐煩的說道:「反正我不管!在王叔沒回來之前,誰也不準把人帶走!」
僕從又是連連作揖求情,但少年依舊一步不讓,最後煩了乾脆把頭扭到一邊,抬著火槍的手一直未曾放下來。
就在二人僵持,僕從快哭了的時候,一名女子匆匆走了進來,見狀無奈的行禮開口道:「世子殿下快別鬧了,王爺現在在群英樓走不開,已經讓劉公帶話可以先將這位姑娘交給她的師兄,你這樣堵著又算什麼呢!」
「莫離!」少年眼睛一亮,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語調也輕揚了許多,「我父王說了,等王叔成婚了,他就讓我去軍營,王叔平日里見過那麼多世家小姐都不喜歡,我尋思著王叔定是覺得那些個世家裡出來的姑娘太嬌氣,剛巧我在城外見了一個好的,等王叔看了肯定喜歡!」
莫離失笑:「世子殿下還小,就算要進軍營也得晚兩年,宸王府的王妃得由陛下指婚,王爺都不著急,你來插個什麼勁兒?回頭小心郡主親自過來抓你!」
少年脖子一梗,驕傲的仰起頭:「我才不怕!王叔一日不成婚,我就不能進軍營,也不能上戰場殺敵!憑什麼謝瑜行可以去,我就不行!」
對於少年的不忿,莫離忍著笑意繼續說道:「謝小侯爺是楊大將軍的弟子,學的就是兵法之道,進軍營沒什麼好奇怪的,況且他可比你大,你跟他比做什麼。」
「他就比我大一歲!」少年頓時像炸了毛的貓,跳起來喊道,「兵法我也學過!謝瑜行的功課還不如我呢!改天我也拜楊大將軍為師!我才不去冀州營!我要去西北道,定要將那些西域蠻子殺得片甲不留!謝瑜行有件絹甲有什麼了不起?我回頭穿件明光鎧回來,讓他不服氣都不行!」
少年站在台階上扯著嗓子一臉激動,渾然沒發現手裡的火槍已經沒指著目標了,謝運沒空理這個熱血上頭的世子殿下,身形一動繞過少年進入室內。
少年回神時發覺人已經進了室內,立馬又把火槍一指,急聲喝到:「你給我站住!不準動!放肆!你再動試試!」
謝運不理會少年,看向室內的床榻,躺在床上的正是安瑤,穿的還是之前進城前的水綠色衫子,髮髻鬆散,臉色算不得好,但大體情況還好,呼吸悠長,處於昏睡之中,謝運不懂醫術,一時也拿不定是好是壞。
至於身後那把火槍,謝運算是看出來了,這就是一個熱血上頭的王府世子,年紀小小滿腔熱血嚮往軍營,因與那個叫謝瑜行的小侯爺較勁兒一門心思的想進軍營,其父母找理由說要等宸王成婚才放他出去,這被不忿和熱血沖昏頭腦的小子就開始惦記著給自己王叔找王妃。
合著就是個色厲內茬的小孩,剛才是被那把火槍唬住了,現在細想才發現,他那把火槍大概是沒有彈藥的,火槍的彈藥是由硝石和火藥製成,味道刺鼻,與前天夜裡燃放的煙花落幕後的氣味相似,若他那把槍真的能用,怎麼會一點氣味都沒有?
多半是家裡人為了滿足他的願望搞了把沒動過的火槍來,成天別在腰裡,時不時拿出來抖抖威風得意一下,要真讓他開槍,就算給他彈丸,敢不敢開槍都不確定。
謝運篤定那把火槍里沒有彈丸,抱起安瑤就要往外走,小師妹是與大師兄定了婚約的,留在王府不合規矩,他自己倒是臉厚,但小師妹畢竟是個姑娘,怎麼著也得為她的名節考慮。
少年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他都已經凶成這樣了,那人怎麼一點都不怕?
眼見謝運抱著安瑤就要出門,少年一臉凶神惡煞的堵在門口,端著那把火槍一動不動。
謝運在他面前站住,少年個頭不夠高,只有抬頭才能保持兇橫怒視的神情,謝運咧嘴嘿嘿一笑,一腳踹向門口擺著的一盆綠葉蘭,花盆被踹得四分五裂,泥土濺射,半個陶土花盆順著台階骨碌碌滾了下去,那株可憐的綠葉蘭就跟著那半個花盆一起滾進了落雨的小院里,泥土拖拉了一地。
少年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大怒,反了天了!還是頭一回有人在他面前這麼放肆!
少年剛要發作,謝運略微偏頭,嘴角一扯,目光攝人,冷颼颼的從牙縫裡冒出一句話:「世子殿下年紀小,火槍這麼危險的東西還是不要動的好,有時候啊,還是踹一腳來得直接點,你說是也不是?」
謝運此人天不怕地不怕,除了他師父就沒怕過誰,典型的師父老大他老二,大不了把命賠給你就是了,滾刀肉一樣的狠人,少年是仗著一把火槍嚇唬人,但謝運要真的發狠,渾身氣息都是說不上來的兇狠,那雙眼睛平時看著是機靈討喜,一旦怒起來就是氣息壓迫,同門之間他會留手,但外人可就沒這待遇了。
少年被這涼颼颼的話語和謝運冷笑的目光嚇著了,不由自主的往後縮了一步。
少年的退步令謝運十分滿意,渾身氣息一收,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小孩子要聽爹娘的話,外邊危險著呢,還是別亂跑的好。」
少年登時想發火,觸及謝運的眼神又硬生生的將話咽了回去,眼睜睜的看著謝運抱著安瑤出了月門,僕從撐傘跟上。
等人走遠了,少年才鬆了一口氣,想想又很委屈,越想越委屈,他長這麼大還沒人敢這麼嚇唬他,但他剛剛真的被嚇到了,總覺得那人要打他,這裡是王府,還有劉公和莫離都在,他應該不怕才對,但是當時就是害怕,他功課好武功不行,真要動手的話他肯定打不過。
少年眼淚汪汪,又后怕又氣,看見另一邊放的另一盆綠葉蘭氣不打一處來,也抬起一腳踹上那花盆。
花盆只晃了一下,少年卻面目扭曲,疼的想叫又覺得丟人,忍得眼淚又多了一層。
這梁子結大發了!這事兒沒完!
少年眼淚汪汪的恨罵。
廊下的莫離掩嘴而笑,對謝運恐嚇世子這件事並未表現不滿,世子殿下孩子脾氣,永王殿下又捨不得打,慣出這一身驕縱脾氣,還想上戰場去打仗,現在偶爾碰碰壁也好,免得日後恣狂無法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