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拿火槍的少年
謝運見到季江南的時候,季江南渾身包裹著厚厚的紗布,昏睡中還未醒來,季懷遠靜靜的坐在一旁守著,一邊的桌子邊上有個不修邊幅的男子,像個大爺一樣坐的四平八穩,桌上那盤香梨都快被啃光了。
對於季懷遠,謝運並沒有什麼好臉色,謝運是季江南在七劍門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亦算的上最好的朋友,謝運在年輕一輩的弟子中是刺頭的刺頭,上打師兄下揍師弟是常有的,絕對不是什麼好鳥。
在新弟子入門后不久的一次比試上謝運因為輕敵而被季江南划爛了褲腰帶當眾出了大丑,羞憤的謝運因此追殺季江南一個月,可謂見一次打一次,那時季江南才入門,年歲又小,自然是打不過的,往往都是謝運在後頭追他在前頭跑,被逮住了就是一頓修理,挨揍的季江南當然不會服氣,逮著一切機會反過來收拾謝運,常年廝混市井,掄石頭,捅蜂窩引馬蜂,薅頭髮這些個無賴打法有些時候讓謝運防不勝防,中招過幾次。
欺負師弟不成還被反欺負了,謝運當時就有些掛不住面子,木華生身為大師兄實在看不過去了出面講和,好歹是凌劍閣的入門弟子,不帶這麼欺負一個十四歲孩子的,曲難行教徒弟的方式可謂隨意之極,他教,徒弟學,但學成什麼樣子他不會多問,被同輩弟子欺負也絕對不管,照他的話說,面子是自己掙來的就,同門小輩之間他不插手,但要是有哪個不要臉皮的混賬傢伙敢伸手,就別怪他不給面子。
曲難行口中的混賬傢伙是誰眾人都心知肚明,畢竟七位劍主當中,也就幽劍閣一直和他過不去,小輩之間季江南與餘杭之間互相敵視也只要是不瞎都看得出來。
季江南也從來不向師父求助,就算被謝運到處攆著收拾也沒開過一次口,可季江南畢竟那時年紀比謝運小很多,謝運自己無所謂別人怎麼編排,但木華生卻不能任由這股風氣滋長,故而特意安排二人在山下吃了頓飯,本來以為季江南年紀小喝不了酒,木華生也就意思性的點了一壺,誰知季江南喝起酒來是面不改色得很,謝運堵著一口氣存了和他較勁的意思,然後兩人就這麼一杯一杯的喝起來,發展到後來開始拎酒罈子喝。
木華生瞠目結舌,這麼小個少年喝酒著實厲害,最後的結果是謝運在連著幹了三壇上好的女兒紅之後被成功放倒,而同樣幹了三壇的季江南只是臉色發紅,走路有些虛但卻是自己走回七劍門的。
而帶兩人下山喝酒的木華生倒霉的被罰去掃了半個月的藏書閣。
自那以後,不服氣的謝運就隔三差五來找季江南喝酒,喝多的人容易話多,話一多久容易吐槽罵人,當兩人發現對方一樣特別討厭餘杭后,迅速打成一片,一來二去,這兩個一開始見面像鬥雞一樣的兩人逐漸變成了好友,相熟之後,謝運回頭將平時欺負季江南的幾個弟子挨個收拾了一遍,看得眾弟子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謝運在七劍門是屬螃蟹的,向來都是橫著走,囂張跋扈得很,除了他師父誰都收拾不下他,在謝運看來他把季江南當兄弟,他罩著的兄弟誰敢動?雖然到了後來季江南很快超越同期弟子小有名聲,又是個不好惹的主兒,除了餘杭之外也沒有誰會在他面前跳,也不需要謝運罩著了,但二人一直是極好的朋友,關係之好令木華生都有些無語。
從互看不順眼見面必動手到把酒言歡的好兄弟,少年人的情誼向來簡單而純粹。
作為季江南在七劍門的好友,謝運對於季江南那所謂殺兄弒嫂的罪名嗤之以鼻,簡直胡說八道,經常與季江南混在一起,聽他提到最多的就是他的兩位兄長。
尤其是二哥季安承,只有說起兩位兄長的時候,這個喜歡冷著臉的少年才會露出一點符合少年人的溫和,眼睛里是有光的,語氣間頗有些歡喜和一絲向好友炫耀的小得意,這份少年人獨有的雀躍很少在季江南身上看見。
要說季江南殺了他的二哥,這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腦袋被驢踢了的傻貨才會信,謝運第一時間就覺得季江南是被冤枉的,季江南負傷出江州,謝運想下山,卻被自家師父毫不留情的關了禁閉,好不容易放出來本打算借梅花山四方會的機會去見季江南一面,結果別告知由木華生帶隊前去,因此他還找木華生吵了一架。
對於季江南的這位大哥,謝運十分看不順眼,自家弟弟什麼性格他不可能不知道,就連他都知道季江南沒有殺人的動機,季懷遠還放任別人往他身上潑髒水,近半年沒見的兄弟,現在包成個粽子躺在那裡昏迷不醒,狗屁的大哥!沒見過由別人欺負自己兄弟的大哥。
謝運不善的眼神絲毫不加掩飾,季懷遠就想當沒看見都不行,這眼刀子飛得要殺人。
季懷遠苦笑不已,謝運倒很不客氣的上前,看了幾眼也沒看出個什麼名堂,他不會醫術,但聽著呼吸平穩,想來也無性命之虞,既然季江南沒事,那就要去看看安瑤來了。
謝運十分乾脆的轉頭就走,壓根就沒搭理季懷遠,臨出門時師父有交代,莫到萬不得已,不要輕生事端。
一旁啃梨的沈雲川眉頭一挑,七劍門的弟子脾氣都這麼大的嗎?
想想無逍宮那幾個天天聚眾賭博的糟老頭子,為了一兩銀子出老千打的屋頂都掀飛了,誰能想到在江湖上凶名赫赫的魔道巨梟蹲在沒了屋頂的房間裡邊吃飯邊罵人,唾沫星子滿天飛。
沈雲川長嘆一聲,突然覺得前途無光。
帶謝運進來的胖老頭在進王府之後就不知道去哪兒了,只有一個下人候著外頭,見他出來了,笑盈盈的帶路,王府的宅院很大,七繞八彎之後,下人穿過一座月門,是一處簡單的小園,房間的迴廊下坐著一名看著房檐發獃的少年,大開的門內,可以看見一張軟塌,榻上躺著的一名身著綠色衫子的少女,烏黑餓長發從榻的邊緣垂下,被風吹得微微飄動。
謝運一口氣提到嗓子眼,抬腳就要往裡沖,剛走過一步,方才還坐在發獃的少年已經站了起來,堵在小台階上,皺著眉頭說道:「我沒見過你,你想幹什麼?」
跟在後面的下人堆起滿臉笑意,點頭哈腰:「世子殿下,這位是裡面那位姑娘的師兄,劉公說了,是來接姑娘回家的。」
少年眼睛一瞪:「那不行!這是我給王叔找的王妃,王府就是她家!」
謝運眉毛一豎就要罵人,想到可能是對方救下的安瑤又忍了下來:「這位世子殿下,我家小師妹有婚約在身,當不起王爺的垂愛,煩請借個方便,容我帶小師妹離開?」
少年嘴角一翹:「若不是我路過,她早就死了,這條命是我給的,那她家在哪兒自然是我說了算,你算什麼東西?」
謝運本就是個良善性子,能說完上一句話就已經是耐著性子了,怎知這少年態度倨傲得很,謝運目光冷了下來,禁止走過去,準備硬闖,而少年嘴角彎彎,從腰后拿出一支長長鐵管,黑黢黢的洞口對著謝運的臉。
「你再上前一步,我不敢保證你的腦袋下一刻是否還完好。」
謝運腳步一停,面色一瞬大變,這東西他見過,但親手摸上又是令一種感覺,火槍隊,大晉碩果僅存的火器,雖比之天誅是雞肋,但在一堆各式兵器里,火槍現在可謂是稀缺的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