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苗柔感受到上面的那股力量時,她丟下尹蘭禎和尹塵,隻身一人往上跑。
但突然間,一股黑色的煙霧從白骨通道里朝她撲來。
下意識躲閃,但睜開眼睛時,眼前空無一物。
身後尹塵的聲音逐漸變小,最後消失不見。
一片安靜中,苗柔感受到了頭頂逐漸減弱的佛力。
來不及多想,她繼續往上飛奔,終於在準備到達塔頂的時候,看到了鮮血鋪紅的白骨路,還有奮力向前爬行的釋覺。
上一次受那麼重的傷,還是和五段巔峰強者陳其人對戰的時候,被他一拳擊中胸口。
金身保他無恙。
但這一次,他受的是內傷。
「釋覺叔!」苗柔撲上去,扶他起來。
釋覺嘴裡吐著血沫,但眼神堅定,只是看到苗柔的那一刻,眼神有些閃躲。
左手收回袖子,釋覺慢慢鎮靜下來。
「我沒事。」他說著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扭頭看著自己爬來的血跡斑斑,有些發愣。
剛才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場夢境,現在,夢醒了,他還活著。
還好,還好。
「還有守門的地藏菩薩分身嗎?」苗柔把隨身的止痛藥給他吃下。
「是。」釋覺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打敗它,緩緩感受周圍的力量,已經察覺不到那股邪祟的蹤跡。
「尹蘭禎他們呢?」釋覺半坐起來,又問道。
「在後面,應該不遠。」苗柔往通道下層看去,又側耳傾聽,一點聲音都沒有:「我們休息一下。」
「不,先上去。」釋覺慢慢調息好,立刻站了起來:「如果還有人攔路,你就跑。」
「叔,為啥要那麼急?」苗柔不解:「這裡應該已經到地藏菩薩的法力範圍了。」
「佛門的事,總不足為外人道。再說了,萬一是針對別家的禁制在前,尹蘭禎遇上了怎麼辦?」
他的聲音逐漸遠去,苗柔猶豫片刻,還是小跑跟上。
這人頭塔頂,藏著大殿。
沒有門,也沒有玄關,爬上人骨台階,溫暖的燈光籠罩著大殿,展現在兩人的眼前。
簡簡單單,沒有任何禁制反應。
想必地藏進來的時候,沒有打算再出去。
人頭塔從無到有,整一條通道,不過供日夜消遣之用。
大殿空無一物,唯獨大殿中央,金色寶座之上,盤腿坐著一個兩米多高的金色佛像。
金光璀璨,任何從這條通道上來的惡鬼,還沒碰到進魂飛魄散。
引渡亡魂,這件事,大願地藏王菩薩已經做了兩千五百年。
金身依舊佛光萬丈,彰顯著無邊佛力。
此情此景,釋覺渾身顫抖,終於激動的跪倒在地。
苗柔也在身後跪下。
「是誰?」
很快,兩人內心就傳來一道聲音。
佛像沒動。
「晴輪寺第十十八代佛家弟子,法號釋覺。」
「晴輪寺第十十九代佛家弟子,法號空行。」
「晴輪寺,承哪門哪脈?」
「無門無脈,由悟成尊者於一千四百年前所創,傳承至今。」
「無門無脈,為何能有兩顆尊者舍利?」
「世道有變,佛法漸微,末法時代,當集四大舍利,喚我真佛。」
「兩千五百……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地藏用的是現代的語氣,而並不像諦聽那般只會說古代語。
他是有大智慧的菩薩,每個被他引渡的冤魂,他都會一一看過它們的生平。
這兩千五百年,他看了無數人生,判了無數的案子。
今天,卻來了個大活人。
「如今晴輪寺與諸子百家合作,想要激發尊者舍利內的力量,還請菩薩相助。」釋覺雙手合十,再度下拜。
「我?釋覺,請你上前來。」
這道聲音在釋覺體內響起,他一驚,回頭看了苗柔一眼,後者好像沒有聽到這句話。
猶豫再三,他看著不遠處的佛像金身,緩步向前。
地藏,近在眼前。
每走近一步,他都能感受到那猶如實質性的力量。
金身大成,千年不朽。
「菩薩有何指引?」釋覺低頭再拜。
「再上前些,到我身後。」
釋覺心裡一驚,慢慢走到金身後面。
傳說地藏有六個化身,各持法寶,各有奧妙。
渡六道惡鬼,需六個金身。
大殿的這尊佛像,正面看能看到一張正臉,兩張側臉,都是金光閃閃,佛法無邊。
但如果六面都是金身,整個大殿應該都充斥著佛光才是。
金身的背後,是有陰影的。
因為,有三尊金身,已經漆黑一片。
釋覺站在金身的分界處,左邊漆黑,右邊黃金。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掌心下的那一點黑色幾乎不可察覺,但在釋覺眼裡,很刺眼。
「很意外?」
地藏似乎換了一個腔調,釋覺的眼光不自覺的落在了黑色的持地地藏臉上。
「阿彌陀佛。」釋覺雙手合十,滿臉悲戚。
找尋了多年的地藏菩薩,如今已經是半身入魔,法力漸退。
即使是一半的法力,在百盟的眼裡,依舊是仙級水準。
可以見得,全盛時期的地藏,有多麼強大。
「當渡魔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這個結果。」
「為何……為何……」釋覺低頭。
「釋覺,你想殺人嗎?」
殺人,聽到這個詞,釋覺渾身一抖。
他的一切都瞞不過地藏的眼睛,就連下面的魔身都沒有沒有被瞞住。
「我不想。」
「你想一想,我沒讓你去做。」地藏的聲音時而陰沉,時而溫柔,但落在釋覺心上,像一柄重鎚。
「釋覺不敢。」
「你想了。」
釋覺低頭不語。
「當你想了,魔種便深種。每日引渡冤魂,你都能看見它們做的事,有些殺了人,有些種了三毒,有人是被冤枉的,但又因復仇而死。你看著他們,也會去想。因為你要判定他做的是不是對的,你就要知道是不是錯的。殺人,為什麼是錯的?」
釋覺回答不上來,只聽見地藏繼續說道:
「我不可能出去了,但,我也不可能把尊者舍利給你,個中原情,你自己清楚。」
「明白。」釋覺瑟瑟發抖:「但末法時代……」
「我已無力再干預塵世,但還能幫你們爭取一點時間。尊者舍利,我會交給空行,但她已經無法再撐下去,你需要再找一位尊者傳人。」
「菩薩……現在我們……沒有足夠的力量。」
「我知道一處寺廟,對你應該有幫助。當你完成你的使命,我希望你過來,與我一起共渡冤魂,保護這一方天地。」
說完這句話,地藏金身伸出右手,懷間蹦出一顆普普通通的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