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當釋覺想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打翻了手邊的燈。
「釋覺叔。」苗柔很快衝了進來,把燈和釋覺都扶好,後者看到了她熬夜留下的黑眼圈。
帳篷外一片漆黑,羅盤在湖面上搖晃。
從昨天開始,平靜的湖水開始掀起波浪,無數的骷髏想要爬上羅盤,卻被陣法擋住。
段渡卿站在羅盤邊緣,神色凝重。
轉頭一看,釋覺帶著苗柔走出了帳篷,神色如常,大概只是不小心打翻了燈。
他是他們這裡最強的那個人,如果他受了不可挽回的傷,或許隊伍只能整頓回家。
但就是這樣的強者,昨天居然折戟於那座人頭塔。
那不是他們佛家自己的東西嗎?
「釋覺。」段渡卿說道:「這個世界的真氣開始混亂了。」
話音未落,林尚文就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出來,瘦削的臉頰欲言又止,但一雙眼睛十分明亮。
「阿彌陀佛,進去說吧。」釋覺邀請眾人去中間的帳篷開會。
尹家兄妹不在,林尚文坐在苗柔對面,這個中年男子一直盯著她,讓她有些不舒服。
「我剛才過去了一趟,塔里沒有任何問題。」林尚文淡淡說道:「今天是最好的時機。」
「昨天那個異常波動查出來了嗎?」段渡卿問道:「如果那個力量是針對我們的,我可不敢上去。」
「阿彌陀佛,我認為或許是地藏菩薩的座下神獸諦聽。它此時應潛於湖底,昨天我們感受到的力量,可能是它蘇醒了。」釋覺說道:「那股力量之後,上人頭塔的修羅驟減,一直持續到今天。」
「它在幫我們?」段渡卿說道。
「或許是我和苗柔的金身之力驚醒了它。」釋覺說道:「諦聽與地藏形影不離,現在這裡佛力微弱,它或許也沒什麼力量。昨天蘇醒,應該是為了幫助我們上去。」
「那樣的神獸,我真想見見。」林尚文拿著一個小羅盤說道:「昨天的真氣濃度暴漲到7.53,光是餘波就能達到皇級段位。」
「阿彌陀佛,諦聽乃公正之獸,出現時一般是地藏菩薩需要它斷明是非,不輕易示人。」
「林兄,你可就算了,就咱倆這種三腳貓功夫,估計對方瞪我們一眼就沒了。」段渡卿拍拍小肚子,突然眉頭一皺,又問道:「如果光是諦聽就有這種力量,為什麼……」
「可能不可持續……」林尚文在一旁補充道。
事實是,諦聽產生的能量波動,只是維持了那麼幾個小時。到昨天晚上,他們已經檢測不到湖底還有真氣反應。
但毋庸置疑,骷髏確實少了很多。
「尚文先生說的對,我們不能再拖時間。」釋覺簡單吃了一點東西,站起身說道:「今天我做先鋒,助各位探到塔頂。」
「釋覺先生,今天還是我們來吧。」段渡卿連忙站起,作勢扶了一下:「您休息一天,我們時間還夠。」
林尚文沒有說話,但也一道站了起來。
「不必。」釋覺推開了段渡卿的手,走出了帳篷。
看著釋覺遠去的背影,段渡卿和林尚文站在羅盤上,對視一眼。
「佛家有自己的秘密,我們不該多過問才是。」林尚文淡淡道。
「難道你對上面的寶物不感興趣?」段渡卿說道:「如果記載是真的,那可是堪比仙祖的強者。」
「仙祖,仙祖,你能過了河底禽獸那一關再說吧。」林尚文搖搖頭,又回到自己的羅盤上研究起來:「如果不是佛家人進去,誰知道會怎麼樣?」
「也是……那畢竟是佛家。」
兩人對話間,釋覺已經順著搭好的浮橋,重新踏入人頭塔。
今天的空氣,比昨天要清新得多,沒有屍體的腐臭味。
「釋覺先生。」尹蘭禎穿著百盟特製的戰甲,腰間別著一把長劍,這個冷兵器同樣搭載了現代的黑科技。
尹塵跟在身後,她的腳步比她哥哥要輕盈,在武道之路,她走的更遠。
「阿彌陀佛,今天我一人上去,苗柔和你們在一起,有我的信號,可以動身。」
此話一出,苗柔也一臉驚訝。
但眾人好說歹說,釋覺也堅持一人獨行。
即使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引起了苗柔的懷疑。她從小和自己在一起,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她。
重新踏上人骨台階,沒有骷髏攔路,也再沒見那道黑影。
但走過昨天那個通道時,黑影的聲音還是在他耳邊響起。
「你殺人了。」
「殺的還是同門。」
「阿彌陀佛。」釋覺低頭念了一句佛偈,繼續往上走。
三百米之上就是五百米,眼看著,就是頂層。
有人攔路,他不奇怪。再受一次傷,就可以見到地藏。無數佛家弟子想要見到這位大能,釋迦牟尼涅槃后,他是最強的一位菩薩。
左手持金剛幢,右手結施無畏印。
持地地藏。
黑煙繚繞,在這白骨之路里,像是眼珠和眼白調了個位置。
引渡阿修羅道的佛體,終於是變成了修羅。
實力比他高出一截。
釋覺看著自己左掌心下三寸處的那一點不起眼的黑色,重新握拳,金身再出,直面持地地藏。
六段的戰鬥,自從上界戰爭開始,下界就再也沒見過。
衝擊的力量,震碎了周圍堅硬的人骨。釋覺的每一次出手,佛光籠罩千鈞力,萬丈骨牆碾為泥。
而對方,並沒有打算殺他。
黑霧代表的真氣當真有六段水平,五段巔峰的釋覺無法戰勝。
但,對方並沒有和他生死相搏。
「死的痛快不是痛苦,死了,痛苦就結束了。」黑霧的聲音在釋覺耳邊響起:「但活著,痛苦就會一直在。一直活著,一直痛苦。此,方為阿修羅道。」
釋覺聽后,內心再度一陣翻滾。
佛光閃爍,境界不穩,一口鮮血噴出,倒在這白骨通道上。
「數千年來,能到這裡的佛家子弟少之又少,你可知為何?」
「因為地藏太強,地獄是他的地獄,他一出手,沒人能進來。」
「但現在,連你都能進來了。」
「呵呵呵呵呵呵……」
「就讓你去看看他罷。」
黑霧的聲音在耳邊回蕩,重傷垂死的釋覺一點點的往前爬。
人頭塔頂,近在咫尺。
「釋覺叔!」苗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