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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墟篇:悠悠我心

  李子墟恍惚記得,去年的今天,正是煙花三月下揚州的好時節。


  那一年,他剛到大理寺,作為一個無權無勢的庶族子弟,他出人意料地受到了朝廷中大部分人的熱烈歡迎,盡管他至今都覺得那種歡迎方式熱烈得過了頭。


  但總會有人站出來勇敢地潑冷水,他沒有想到,把涼水潑到他身上的居然會是一位個頭還不到他肩膀高的小姑娘。他一直想不明白,小姑娘出身金貴、衣食無憂,他們家實在與老爺們的明爭暗鬥八竿子打不著邊,為什麽會紆尊降貴地對他這個新進的小蝦米進行小題大做的鄙夷。小姑娘的祖父已經是大理寺最關火的一把手,她難道就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行為會讓她祖父引以為豪的大理寺顯得不那麽團結嗎?


  事實證明,愛情是一種會衝昏頭腦的力量,聰明如李子墟,很快就發現了小姑娘勞師動眾為難他的原因——因為愛情。


  在他看來,這其實是再小不過且極好解決的一件事,他沒有野心也沒有家庭背景,更不屑於趨炎附勢地活著,小姑娘的擔心在他看來純粹多餘,但他還是體貼的沒有向小妮子表達出半分對於她幼稚行為的不屑一顧。每個這般年紀的少年少女或多或少都需要經曆這樣一個從自負或是自卑轉變到自知的過程,這個過程不需要旁人的指手畫腳。


  隻不過除此之外,他不得不打從心底裏佩服這樣一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女孩子在愛情裏的付出,她的任何一句話、任何一個舉動都帶有那樣明確的目的——因為愛情,更重要的是,她堅毅的決心和果斷的行動力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與小姑娘言歸於好的過程更是短暫過一朵花開的時間,可是李子墟心裏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大概是無法忘記那天傍晚縣牢裏的昏暗光線,以及沉沉暗光之中裴南歌的堅定眼神。


  她很好看,很長一段時間裏,李子墟都因為這個認知而深深地自卑。


  想和一個人肝膽相照隻是一瞬間的事情,至於究竟是哪個瞬間產生的念頭,李子墟自己也記不清了。也許是裴南歌毫不畏懼地站在白露跟前的那個瞬間,也許是她在黑暗中央求著告訴他埋藏多年的秘密的那個瞬間,也許是她豁出命去套取嫌犯認罪的那個瞬間,也許是她抱著手臂哭得昏天黑地的那個瞬間……


  有時候李子墟難免感到惋惜,為什麽她是一個女子,而不是個可以勾肩搭背、出生入死的男子漢,這樣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與她稱兄道弟。但很快,李子墟就否定了自己的天真想法,因為,盡管裴南歌是個姑娘,但出生入死的事她一次也沒有缺席。


  展開的信紙被清風吹起了微不足道的一角,娟秀的字體帶著幾分洋洋灑灑的翩躚,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人們寫信的人是多麽的快活無憂。


  “吾友李小墟,請原諒我很早以前就想這樣稱呼你,但不幸的是每次都會被你嚴肅認真的表情嚇得開不了口。


  長安城已經開春了吧?不知道我家院子裏的那些樹是不是都已經長了新葉?我聽說你們大理寺最近忙得焦頭爛額,所以你大概也是沒空去幫我瞧上一眼的吧。


  不過我倒是可以很確定地告訴你,你老家院子裏的樹已經長出了新芽,五哥說那株是桃樹,可我覺得那應該是杏子樹,但是它一直都不開花結果,所以我和五哥的爭論持續了大半年,至今還沒有分出對錯。


  我聽說沈銘斐最近被一個彪悍的姑娘纏得脫不開身,我們已經很久沒有收到他的回信了,雖然我很想問你那個姑娘長什麽樣子,可我估摸著你大概隻會回我‘還行’兩個字。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問一些更有意義的問題,比如你有沒有心儀哪家姑娘,你打算什麽時候成親……


  這些話憋在我心裏很久,我一直都沒敢告訴你,現在我覺得時機也差不多成熟了,所以不管好聽不好聽你都一定不能在心裏罵我。


  你要知道,五哥雖然很優秀,但已經被我收歸所有了,你與我交情深厚,你肯定不會忍心奪我所愛,我對此深信不疑。其實你和五哥雖然在工作中配合默契,但不一定也會在生活中心有靈犀,你的年紀比五哥小,還有無數的好姑娘等著你,你真的不必單戀一個不屬於你的男子漢。你不要太過傷心,如果實在忍不住傷心,你可以畫個小人紮我,但前提是你得保證你不會被官府或是大理寺的人發現,迷信巫蠱之術的刑罰有多嚴苛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對了,寫到這麽多我都忘了最重要的是恭喜你官升一階,我相信再過不久就可以稱呼你為李司直或是李少卿了,想想都覺得很是威風。如果大理寺替你舉辦慶祝宴,你一定要毫不留情地將從禦史台調過來的那幾個人放倒,讓他們見識一下大理寺的度量首先體現在酒量上。


  我問過五哥要不要也給你寫點什麽想說的話,可他看了一眼我給你寫的信後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真不知道我又是哪裏得罪了他。


  最後還要說一句,淮南道天氣一直都是濕漉漉的,如果你最近要來這邊辦案的話,記得穿一雙厚底的鞋子。”


  徐徐的微風吹動屋子裏的帷帳,仿佛也吹皺了硯台裏的墨汁,明媚的日光將李子墟哭笑不得的表情映照得分外生鮮明,他握緊手裏的狼毫蘸墨走筆:


  “吾友南歌,展信佳,大理寺積案繁多回信太遲請不要生氣。


  裴府院子裏的花草樹木都被寺卿打理得很好,他還約了大理寺的兄弟們在桃子成熟時去你們家院子試吃。


  我家院裏種的其實是李子樹,但是姥姥之前曾經過說那棵樹上結出來的果子又苦又澀不能吃,不過如果你想嚐試一下的話我也並不會反對,我知道就算我反對你也一定會去嚐試。


  最近的確有個姑娘天天黏在沈銘斐身邊,可那位姑娘一直跟在他身後,沈銘斐的身子有多高大你是知道的,他完完全全把那個姑娘擋住了,這麽久以來我從來沒有看清楚她長什麽樣兒,所以可能我無法如你所願地評價那個姑娘為‘還行’了。


  我由衷地感謝你作為一個旁觀者對我終身大事的關心,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那個姑娘不要像你一樣能折騰,我不是蕭兄,經不起折騰,請記得替我向他致以最真誠的敬意。


  這是昨天我在蘭台芳看到的新香料,老板說可以祛濕提神,我想,你在陰雨綿綿的淮南應該會用得著。”


  落下署名之後,李子墟打開了桌邊的雕花木盒,將裴南歌的來信收進了已經躺著好幾封來信的盒子裏。


  又是一陣微風吹來,李子墟仿佛看到了海陵老家的漫山桃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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