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莫三離
是夜,芙嫣把平姑支走,獨自一人坐在床上,待月上樹梢時分,莫言欲就悄然而來。
“什麽事?”莫言欲接到芙嫣傳來的消息,說有事相商,便在老時間趕來。
“需要你再帶我去個地方。”芙嫣掀開被子,跳下床,早已換好了上次的男裝。
“又去青樓?”莫言欲擺手,“你還逛青樓有癮了啊。”
“不是,是要去酒樓!”芙嫣撇嘴,這家夥就不能想點好的,真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個什麽形象。
“這麽晚了,去酒樓做什麽?”莫言欲雖然不解,還是拿出了工具,在芙嫣的臉色擺弄著。
“有個故人,要去見一麵。”芙嫣看著擺在桌上的荷花燈。
不一會兒,芙嫣和莫言欲便出現在了醉仙樓外。芙嫣淺笑,看似是新搬來的樣子,此時門外掛著‘暫不待客’的牌子,門口還堆放著一些木材。
芙嫣走上前,大方的敲門。
“何人,我們這兒還沒開門呢!”芙嫣聽見此聲,便知是當年送來荷花燈的小二,原來連著小二都一起帶了嗎?
“一年前相贈荷花燈,今日特來相見有緣人。”芙嫣輕聲說道。
果然,小二立刻就開了門,但看到芙嫣的臉和站在身後的莫言欲時,卻疑惑的擋在門前,“這……想必是錯了吧,公子是否是找錯了人家?”
芙嫣淺笑,怪不得這老板娘即使搬到京都也要把這小二帶來,果然是個小心謹慎的好幫手。
“自然不會錯,一年前,修羅鎮,醉仙樓,荷花燈。老板娘說是有緣人,自然會相見的,不是嗎?”
“小林,請上來吧。”略帶沙啞的女聲不知從何處傳來,芙嫣隻覺得奇怪,而莫言欲則是警惕起來,這乃是千裏傳聲,雖然不是很遠,但卻讓人無法識別方向,卻又控製得當,剛好隻讓該聽見的人聽見,可見此女子內力之深。
芙嫣隨著小林上了樓,一層又一層,直到最高的樓層,小林攔著莫言欲,“我們老板娘不願見其他人,公子還是在此等候吧。”
莫言欲皺眉,立起殺意,芙嫣此去見的可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青樓頭牌,而是內力深厚的江湖人士,他怎麽能放心讓芙嫣獨自前去呢?
芙嫣看著莫言欲動了動的手指,立馬說道:“不會有事的,放心。”
莫言欲看著芙嫣,見她微微一笑,“太危險了!”
“有何危險,不過是見一位老朋友。”芙嫣淡笑,安撫的拍了拍莫言欲的胳膊,“別擔心。”
莫言欲湊近芙嫣,在她手中塞了一枚銀針,對著芙嫣點了點頭。
芙嫣走上樓,看著手裏的銀針,想也不想的扔在了一邊。
“小姐的朋友不過是擔心,一片好意,怎麽就扔了呢?”
芙嫣循聲看去,滿頭白發遮不住她驚世的風華,細長的眉眼中波光流轉,殷紅的淚痣像是一滴血淚。她甩袖而坐,竟是江湖豪氣,不似弱骨風流。
“想來若是有人想殺我,這麽一根小小銀針也是救不了我,但若是並無惡意,我帶這個,豈不是顯得我十分小人。”
“哈哈。”她豪爽一笑,點頭說道:“怪不得,怪不得。”
芙嫣皺眉,卻不想去想這女子話中深意,“不知當日贈與荷花燈之人,為何又將燈攔了去。”
“我說過,小姐於我是有緣人,有緣熱自會有相見之日,如今小姐雖未在深穀之中,但卻在那高門深院中,自然需要一個相見的信物了。”那女子坐姿極其不雅,卻也不難看,自成一派的豪雅之氣。
“原來老板娘早就料到,你我相見之時,我已經回到京都,也早就知曉我的身份。”芙嫣冷眼看著眼前的女人,也不坐下,還站在原地,手心裏滿是冷汗。
“我本不認識小姐,卻認得芙雎。”
“哥哥!”芙嫣握緊手,怒目而視,“你究竟是誰!”芙嫣此時很是後悔,怎麽就把那針給扔了,這會說不準是真的遇到陷阱了。
“重要的不是我是誰,而是我的目的。”那女子起身,慢慢走近芙嫣,芙嫣被逼的步步後退,直到退無可退,芙嫣強裝鎮定的看著那女子,腦子裏飛快的想著自己怎麽脫身。
“你有什麽目的?”芙嫣冷靜的問道,此時硬拚不過,唯有拖拖時間,再另想他法。
“我與小姐的目的是一樣的。”那女子突然拉住芙嫣的胳膊,芙嫣一聲驚呼。
在一邊等著的莫言欲聽見了芙嫣的驚呼,想也不想的立刻運功衝進房裏,卻看到芙嫣坐在凳子上。
“怎麽了?”莫言欲拉起芙嫣,護在身後,作勢要走。
“沒什麽,沒什麽,我還沒談完呢,不能走。”芙嫣趕緊說道。
莫言欲皺眉,看著那滿頭白發的女子笑而不語,一臉戲謔,更是滿腹疑惑。
莫言欲走後,芙嫣坐下,看著對麵的女子,氣憤的說道:“請我坐下,就不能換個溫柔一點的方式嗎?”芙嫣想到剛才自己隻覺得一瞬間天旋地轉,等反應過來就已經坐在凳子上,而那女子則是示意她等等。才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莫言欲便出現。
“沒什麽。”莫三離偷笑,看向窗外,她知道那個方向有兩個人,一個應該是太子留下護衛芙嫣的,而另一個便是司徒吧。以司徒的眼力,應該看到剛才的一切了吧,真是有趣。
“天下人都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麽,不知道老板娘又是為何……”
“我叫莫三離,你可喚我三娘。”莫三離淡笑說道。
芙嫣沉默的看著莫三離,眼神沉靜。
莫三離驚歎,這真的是個未滿14歲的女孩子嗎?她朗聲笑笑,隨意的拂去長發,“我的目的,就是要權傾朝野的李家破滅,讓那個李鵬程死!”
芙嫣並沒有接話,而是蹙眉看著莫三離,她在莫三離的眼中,看到是滔天恨意,翻湧著,而那淚痣卻好似又紅了幾分一般。
“芙小姐,江湖兒女沒有那麽多的心機算計,有的不過是情義二字。”莫三離閉著眼,再睜眼,已是滿眼淚水,“我相公死在李鵬程的陰謀詭計之中,此仇不報,我枉為人,更不配做他的妻子。”本是淩厲的女子,好似憶起往昔溫情,表情都溫婉不少,然而一瞬,便是比剛才更駭人的恨意。
不知是芙嫣的幻覺,還是怎的,芙嫣竟覺得莫三離的眼睛都是紅的。
“你遠在修羅鎮,怎會……”芙嫣問道。
“我本住在京都,是四品翰林學士陸元笑之妻。”莫三離說道。
陸元笑,芙嫣暗自思忖,突然想起,爺爺曾說過的話,“原來當年與我父親並名,被稱為天下第一才子的陸元笑便是你的丈夫。”芙嫣細想,是了,當年陸元笑才華驚覺,無數名門貴族都想要將自家女兒許配給他,而他最後卻娶了一名江湖女子。
“是,陸郎才華驚世,更是胸懷天下,忠心鐵膽,卻為奸人所害,誣陷他私藏前朝餘孽,被判滿門抄斬。”莫三離閉眼,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冬天,“本來我可以救他的,可是……”莫三離默默地摸著自己的肚子。
芙嫣不明所以,卻也知道,莫三離定是痛苦,便默默地起身,抱著莫三離,“三娘……”
“我卻在那個時候懷了孩子,他不願我冒險,想法子救我出去,讓我走。我本是不願,他竟讓人下了迷藥,趁我昏迷之際,把我運出城。可是未曾想到,所托非人,我最終竟落到了李鵬程手裏。”莫三離哽咽,接下來的事情是她此生最大的痛。她親眼看見自己最愛的人人頭落地,又生生被他們灌下紅花,挑去手筋腳筋,廢去一身武功,丟下懸崖。
芙嫣雖知這世上狠決之人行事定是不留餘地,卻未曾想過竟到了這般地步,芙嫣皺眉。
“上天見憐,我被高人所救,治好身子,還又修煉了西域奇功,雖然一夜白頭,但隻要能報仇,什麽都是無所謂的。”莫三離抬起頭,擦去臉上的淚水,看著芙嫣說道:“現如今芙小姐知道了原委,是否願意接受三娘相助。”
芙嫣微微一笑,“自然,芙嫣正在發愁,如何建立消息網,三娘相助,解我心頭大患。”
“三娘沒有小姐的玲瓏心思,有的就是人脈和消息靈通。”
“如此,甚好。”
芙嫣與三娘約定,從此她的消息還有洛沉的消息,都由小林傳遞。三娘早在城郊置辦好菜園,本是打算供給醉仙樓,現下看來,不僅有餘下的,而且品質極好。本這些菜就是送給京城各個貴胄之處,丞相府和小玉閣本就包括在內。小林會扮作送菜之人,在送菜之時收集、傳遞消息。
做好打算後,芙嫣看時間不早,便匆匆離去。
三娘看著芙嫣離開,看向另一邊,又用千裏傳音說道:“不喝杯茶?”
不一會兒,司徒便出現在了三娘麵前。
“看來你這情敵還真是不少呢!”三娘給司徒到了一杯熱茶。
司徒隻是看著,並沒有取下麵具喝茶,“那個莫言欲,可有問題?”
“鬼醫,行走江湖,無牽無掛,沒什麽問題。”
“那便好。”麵具下的司徒,著實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