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弱水三千
不一會兒,太醫開的藥便送了過來,芙嫣覺得自己還能挺挺,便讓平姑將藥倒在了花盆之中。晚上,鬼醫莫言欲和夏深一起到了芙嫣的房間,一同來的竟然還有一身風塵的太子。
“太子殿下!”芙嫣驚訝的瞪大眼睛,看著麵前愁容滿麵的太子。
“實在放心不下,便來看看。放心,無人知曉。”明燁輕輕開口,礙於禮數,明燁隻是遠遠的站在外間。
芙嫣也隻能遠遠的看著他,兩人就隻能相視無言,但卻毫無尷尬,兩人好似不用言語一般,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就好。就在此刻,芙嫣的心中滿是暖意。
莫言欲不理這些,開口便破壞了這美好靜謐的氣氛,“快別看了,我是來把脈的,不是來這裏看你們如何深情的啊。”
莫言欲是芙冉的莫逆之交,江湖名聲極大,但卻很少有人知道,這個莫言欲竟是一個看起來書卷氣的年輕人,還長著一張娃娃臉,芙嫣也是第一次見。那日聽芙冉提起,她以為是個長相怪異的老頭子。
“怎麽,覺得本公子驚為天人?”莫言欲挑眉,坐在芙嫣床邊,開始把脈,又聞了聞平姑拿來的藥渣,便拿給夏深,說道:“說說這裏麵都有什麽藥。”
夏深本來焦急的看著芙嫣,沒想到莫言欲突然考察自己,一緊張,覺得自己的鼻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她怯生生的開口說道:“我……我聞不出來。”
莫言欲一聽,眉毛皺起,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夏深,說道:“這可是最為簡單的傷寒藥的藥渣啊,罷了罷了,你才剛開始,也不是每個人都想本公子一般天賦過人。”
芙嫣看夏深低著頭,臉上羞愧不已的樣子,開口說道:“這藥可有問題?”
“沒什麽問題,隻是這其中加了一味藥,雖不會害其性命,但卻會讓你這病好的慢一些。”莫言欲突然湊近芙嫣,聞了聞芙嫣身上的味道,便心中明了,“本來你這風寒不該來的這麽早,應該遲幾天。但是沒成想你竟然真的感染了風寒,加上那本來下在你身上的毒,便會讓你這病來時洶洶。”
“毒?”太子一驚,差點衝進了,卻還是克製住,站在外間急切的問道:“不知是何毒,可有解法,是否危及嫣兒性命?”
莫言欲撇撇嘴,看著太子依舊是守著禮數,隻覺得這人簡直是迂腐,沒好氣的說道:“此毒名叫‘弱水三千’,這毒必須下在水裏,以水為引方可發揮藥力。此毒乃是慢性毒藥,長期下去,會使人體弱多病,長期受病痛折磨,雖不會直取性命,但卻讓人纏綿病痛。”
“果真狠毒。”芙嫣輕歎。
“常人根本無法察覺,不過,我的鼻子與常人不同,即使有微弱的氣味,也會被我察覺。我適才在你身上就聞到了此毒的味道,幸好你這場風寒來得早,中毒不深,尚且還在肌理之中。我一會兒配些藥粉,一日三次,溫水服下,三日便可解毒。”莫言欲看了看手中的藥渣,嫌棄的丟給了平姑,說道:“至於這些庸醫所開的藥,便不要吃了。”
“多謝。”芙嫣本就不舒服,現在更是強打精神,聲音更加虛弱。
“無需言謝,你父親與我莫家有救命之恩,這些都是應該的。”莫言欲難得正經的說道,他看著夏深,對芙嫣調笑道:“你這小丫鬟其實也是不錯的,鼻子挺靈的,卻就是膽小。也不知哪兒來的毛病,一緊張就什麽都聞不到。”
“我竟不知夏深還有這樣的天賦。”芙嫣看著夏深,招手讓夏深過來,夏深俯身而來,芙嫣輕聲說道:“你也看到,我這還未嫁給太子,便已經來了這樣的事情,你便知曉將來你若是你熟識藥理,於我而言,乃是保命符。”
“奴婢知道。”夏深堅定的看著芙嫣,說:“奴婢定會好好學習,不負小姐之托。”
“不僅僅是這樣,還有你的膽識,這雖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練就的,但我相信你。”芙嫣這話不僅僅是看著夏深說,更是對著莫言欲說的。
“莫先生,既然夏深跟你學醫,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日後,芙嫣還望先生能不忘此緣。”芙嫣眼中深意,莫言欲自然知曉,芙嫣這是在要一個約定,要一個將來若是生變,他可以照顧夏深。莫言欲感慨,果真這芙家之人,都是重情義之人。
“芙小姐放心。”莫言欲點頭。
太子站在外間,看到此景,便知道芙嫣是在為以後安排,她心中也明了日後凶險定比現在更甚。她可以不顧自己,卻不能不為身邊人打算。聽影衛來報,芙嫣更是以平姑的名義在江南一處山清水秀之地買辦了一處莊園,想必這是為了平姑的打算吧。
明燁眼眸一暗,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他開口說道:“此事是何人所為,又如何下的毒,我會著人去查。”
“不必,此事何人所為,你我都清楚,至於怎麽下的毒,我想莫先生定是知道了吧。”芙嫣說道。
“自然。”莫言欲得意,他拉起夏深,說:“既然都已解決,我想我們都是不宜久留之人,還是趕緊走,讓芙小姐休息吧。”
“可是,若是還有人給小姐下毒怎麽辦?”夏深焦急,也顧不得自己害怕莫言欲,拉著他的衣袖說道。
莫言欲看著夏深焦急的小模樣,竟是忘了自己的恐懼,他挑眉說道:“我之所以被稱為鬼醫,不僅僅是行醫手段詭譎,小夏深不必憂心,我自有辦法護著你家小姐。至少在我在芙府的這段時日,再不會有人在我眼皮底下下毒。”
芙嫣聽言,自是相信。而明燁心中還是不放心,他看了一眼麵色蒼白的芙嫣,說:“我先回宮了,你好好養著。”
“嗯。”芙嫣點頭,目送明燁離開。
明燁一出房門,一道黑影便出現,明燁冷聲說道:“你留下,以後便護她周全,記住你的使命。”黑影跪拜,又消失在黑夜之中。
明燁走後,莫言欲也和夏深離開,不一會兒他便讓人送來了藥粉,芙嫣吃下後,平姑又給擦了身,換了衣服,才睡下。
平姑看著終於可以睡下的芙嫣,歎了一口氣。小姐這生了病,卻還是惦記日後的籌謀,想來她一直強打精神不睡,就是想要清醒著,和那鬼醫要一個承諾吧。平姑心疼,卻隻能搖頭離去。
芙嫣總算安心睡下,她知道自己的病並不簡單,想來宮裏那位也是慌了手腳吧。可是,著最終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麽呢?聽莫言欲的意思,自己這病大概過上不過十日便是要發的,到那個時候,有什麽特別的事情,要自己一定要臥床不起呢?芙嫣在夢中,依然憂思煩慮著。
(鳳儀宮)
“娘娘,接下來該怎麽辦?”
“不過是來的早了一點,就按原計劃。”皇後慵懶的靠在軟榻上,鳳眼掃過跪在地下的人,說道:“話都帶到了?”
“奴婢按照娘娘的意思,都說了,她自然是應下了。”
“那便好。”皇後目光沉沉,微微一笑。
(驚鴻閣)
“娘娘,風大,莫站在風口了。”
“清水,殿裏太黑了,多點些燈吧。”美目微垂,微微發白的唇,輕輕嗬氣,說:“這宮裏的風,就沒停過。”
芙嫣昏昏沉沉的睡了兩天,才恢複了一些。但是對外,芙嫣依舊宣稱惡疾染身,至今依舊沒有大好。
這天芙嫣正在平姑的攙扶之下,在院中散著步。芙嫣麵色依舊慘白,又被平姑裹得嚴嚴實實,困在床上幾日,芙嫣精神也是懨懨的,不知情的人看著,倒真的像是病情嚴重。
“芙小姐。”
芙嫣轉頭,看見趙嬤嬤恭敬的行禮,她趕忙出言,說道:“嬤嬤不必多禮。”
“多謝小姐。”趙嬤嬤直起身,看著芙嫣在平姑的攙扶下,緩緩坐下,開口說道:“聽聞小姐的病一直不大好,奴婢憂心,便來看看。”
“勞嬤嬤掛心了。”芙嫣心中清明,卻依舊裝出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奴婢未曾進宮前,家中親人也曾是身染惡疾,說是風寒,可怎麽也不見好,是當地的一個土郎中,用了個土房子治好的。奴婢想著,也不失一種法子。”趙嬤嬤說的真情,更是一副憂心的樣子。
芙嫣虛弱的咳了幾聲,看著趙嬤嬤的眉頭皺的更緊,便開口說道:“嬤嬤有心,隻是皇後娘娘派了太醫前來,已經開了藥了,若我再自行服用偏方,怕是……”
趙嬤嬤聞言趕緊跪下,“奴婢不是故意陷小姐於不義之中,隻是憂心小姐病情。”
“我當然知道嬤嬤乃是一片好意。”芙嫣示意平姑將趙嬤嬤扶起,才悠悠開口,“隻是芙嫣有一事不明,還望嬤嬤能詳實告知。”
“奴婢定當知無不言。”
“不知為何,趙嬤嬤會對我如此上心呢?聽聞嬤嬤是自請前來教習規矩的。”
趙嬤嬤抬頭,看芙嫣眼中清明,不敢疑慮,跪下回話道:“奴婢乃是先皇後身邊婢女,先皇後對奴婢大恩,所以奴婢才會自請前來。先皇後在此世上唯有太子殿下一條血脈,奴婢也是想為太子殿下略盡綿力。”
芙嫣凝神看著趙嬤嬤,想到日前爹爹所說,與趙嬤嬤所說不無差別,但心中疑慮任不消退。芙嫣什麽也沒說,隻是靜靜的看著趙嬤嬤跪在麵前,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