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同生共死
第四百九十八章同生共死
宋鐸昏迷了一天一夜。
成郡王一天一夜，滴水滴米未進。
宋承找娘，找爹，哭啞了嗓子。
太醫說，宋鐸自己不想醒來，他也無能為力，隻能等他自己蘇醒。成郡王摔了杯盞，換了大夫，還是一樣說辭。
宋鐸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荒誕的噩夢，醒來的時候，見成郡王在他床邊，他啞著嗓子問道：“她哪裏去了？我是不是瘋了，竟然做夢她被火燒死了，嗬嗬，我一定是太累了……”
成郡王的眼淚幾乎止不住，望著他，用同樣沙啞的聲音道：“表舅，她，去了……”
宋鐸看著他的眼睛，臉上甚至帶著一抹笑意：“霆兒不要胡說，這個不能隨便開玩笑。她那麽喜歡你，掛念你，你不能咒她。這樣不好，不好……”
他絮絮叨叨的，像換了個人一般。
成郡王扭頭拭淚，狠狠心道：“她死了。顧采薇死了。”
他恨她，為什麽不等他來；他疼她，在烈火中被活活燒死，她得有多疼，多惶恐，多絕望！她做了那麽多好事，用醫術和善良救助了無數人，為什麽到頭來，在馬上就能見到光明的前夕，撒手人寰？
宋鐸看著房梁，就在成郡王困難地動動嘴唇想勸解的時候，就聽他“哇”的一聲，有一大口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
“太醫，太醫！”成郡王連忙喊道。
“不用。”宋鐸伸手，用手背擦擦嘴角的血跡，聲音像脫離了靈魂一般，“她在哪裏，帶我去見她。”
“我已經讓人給她穿好衣服，停在隔壁。表舅你等等，等你緩緩再去看她吧。”成郡王想著那個鮮活靈動的女人，此刻已經變成一具包裹在錦緞首飾中，卻依然讓人不敢直視的焦屍，心痛難當。
“帶我去，現在就去。”宋鐸坐起身來，徑直下床穿上鞋子，雙腳觸地的一瞬，他身子歪了歪，險些摔倒。
在他沉睡的過程中，成郡王已經讓人把他和顧采薇一起帶回了驛館。
他不想宋鐸再觸景生情，那般慘烈的情景，便隻是見一次，怕也是他終生的夢魘。
“爹，爹——”宋承大概是聽到了宋鐸的聲音，哭著推門進來，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爹，娘呢？娘怎麽不見了？”
爹爹睡著了不理他，娘也不知道哪裏去了，宋承覺得委屈，哭得眼睛都腫了。
宋鐸彎腰伸手抱起他，替他擦擦淚，然後道：“娘大概去了什麽地方，走丟了。承兒別哭，爹去給你找回來。”
宋承點點頭：“那爹快去，快把娘找回來。”
宋鐸親親他的額頭，男兒淚一串串灑落兒子發頂：“承兒乖，聽哥哥的話。”
他把宋承遞給成郡王：“霆兒，替我好好看顧弟弟。”
成郡王點點頭，隨即遲疑道：“不要帶著承兒去看看她麽？”
宋鐸搖搖頭：“不要。他是小孩子，別去了。你替我看著他，別慣著他，但是要護著他，別讓人欺負他。”
成郡王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宋鐸深深地看了兒子幾眼，轉身扭頭出去，對門口的侍衛道：“帶我過去看看。”
“憫敏，表哥來了。”
宋鐸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坐在床邊，握住顧采薇五指已經完全分不開，辨認不出來本來形狀的手，柔聲道。
他緊緊握著，放到自己胸前：“憫敏，你冷不冷？表哥現在覺得特別冷。你慢點走，等等我。你說過，隻要握著你的手，我們就不會走丟，是不是？”
他從靴子中慢慢抽出匕首，脫了靴子，和衣躺在她身邊。
成郡王輕輕拍拍抽泣著的宋承，忽然覺得宋鐸的話語有些不對勁，分明有托孤的意思。他一慌張，忙把宋承放下，讓人看著，自己帶著侍衛，撞開了隔壁的門。
看到宋鐸舉著匕首，成郡王一下子撲過去，攔住他的動作，哭著道：“表舅，你這是做什麽！她若是地下有知，該多心疼！”
宋鐸喃喃道：“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去。沒人說話，沒人陪她，沒人保護她，我不放心……”
後麵的侍衛上前，幾個人壓住宋鐸，把他手中的匕首奪了下來。
宋鐸沒有反抗，活著太不容易，而想死，太簡單了。
他道：“你們退後，別碰著她，會弄疼她的。”
他雙眼失神，言語平靜，整個人像被抽去了靈魂。
“表舅，你想想承兒，他那麽小，他也需要你。他沒有娘已經很可憐了……”成郡王慌亂中，想起了宋承，勸說道。
宋鐸眼珠子動了動，麵上露出一抹痛色：“我對不起他，可是我顧不上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顧采薇孤零零一個人的樣子，對她的心疼攫取了他所有的理智。
成郡王見他毫無求生意誌的樣子，知道現在用感情來挽留他，怕是多餘的，便開口道：“表舅，你就不想，為什麽好端端的會起那麽大火，讓人無法靠近麽？我的人去查驗了，是有人潑了油，又封了房門，然後縱火行凶。”
宋鐸猛地把目光投向他：“你說的是真的？”
成郡王點頭，痛心道：“確實千真萬確。後山發現了很多馬蹄印，我已經著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表舅，難道你要讓她死的不明不白麽？”
宋鐸眼中厲光閃過，如同殺紅了眼的修羅：“我一定，要把這行凶之人，五馬分屍！”
在極度的悲傷之下，他什麽都不能思考。現在被成郡王提醒，仇恨頓時成了支撐他的動力。
“憫敏，你等等我。表哥替你報了仇，再來陪你。”
這句話，說得成郡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還有承兒，他對自己說。宋鐸隻要平靜下來，宋承多依戀著他，他慢慢就會打消自殺的念頭。
雖然顧采薇的死，讓他自己也難以接受，甚至他覺得這會是他一生難以忘卻的傷痛。可是，他不希望宋鐸也因此而去。
“把你的人叫來，我要親自問話。”
宋鐸坐起身來，起身下床，把顧采薇的手輕輕放回去，像沒有看到她猙獰麵目一般，溫柔道：“憫敏，你乖乖等表哥，別走遠了。”
成郡王的心，酸澀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