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無法回應的深情
第四百一十章無法回應的深情
“是誰？”宋鐸沉聲問道。
“將軍，是我，巴雲娘。”
宋鐸回頭看看顧采薇，顧采薇也有幾分詫異。但是想到邊城之困後再沒見到，還沒來得及再說一遍感謝的話，她便點了點頭。隻是想到自己現在的情形，便有些赧然。
“進來吧。”宋鐸淡淡道。
獄卒應了一聲，把牢門打開，一身男裝的巴雲娘走進來。
“將軍——”她拱手向宋鐸行禮，抬眼的時候不期防看到在他身後露出一張巴掌臉衝她微笑的顧采薇，不由愣住了。
巴雲娘看看宋鐸還在係腰帶，而顧采薇包裹得緊實，分明是什麽都沒穿的樣子。縱使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看到此情此景，哪有不明白的，不由也紅了臉。
宋鐸指著椅子對她道：“坐吧。”
巴雲娘呆呆地坐下。
顧采薇小聲叫一聲“表哥”，讓宋鐸把衣服給她塞到被子裏。
宋鐸嫌棄道：“好好穿都穿不明白，老老實實呆著。”又對巴雲娘道，“邊城之危，多謝你仗義疏財，救了一城百姓，又主動提出帶她走。”
巴雲娘搖搖頭，忽然想起什麽，指著顧采薇平坦的肚子問她道：“孩子生完了？男孩女孩？現在在哪裏？”
顧采薇垂下眼簾：“孩子沒了……”想起被她“拋棄”的拂衣，忍不住真的悲從中來，濕了眼眶。
宋鐸知道她心中所想，輕輕拍了拍她：“別難過。沒有牽掛地走，也好。”
巴雲娘忽而激動起來，站起來指著顧采薇怒罵道：“你到底怎麽回事！將軍就這點血脈，你都保不住！你還能幹點什麽！你自己怎麽不去死！”
宋鐸皺眉，要出口訓斥她，然而隨即見到她雙手捂著臉，淚水從手指縫間滲出，便生生忍住了。
巴雲娘喃喃道：“我本來想著，便是將軍去了，留下一縷血脈也好。我必視如己出，好生幫你把他撫養長大，不想，你這般不爭氣，連這點念想也不留給將軍……”
顧采薇見她傷心，幾乎想脫口而出真相。然而為了拂衣的安全，還是忍住了，勸道：“巴姐姐，你別這樣……無論如何，我和將軍，都把你的大恩銘記於心。隻是這輩子，怕是沒有機會再報，來世若有緣分，必來相報。”
巴雲娘道：“我哪裏圖你的報答！我傾心將軍七八年，雖然不得將軍多看一眼，但是隻希望他過得好。不想將軍忠君報國，得到這般下場。若是能救將軍，便是散盡家財，我也願意。可是，這些日子我奔走相求，大把大把銀子撒出去，卻什麽都幫不上……”
說著，她泣不成聲。
她並不奢望獨占宋鐸，甚至現在，隻想他能活著。可是這卑微的喜歡和傾盡一切的付出，給不了他任何幫助。她恨，恨自己為什麽不是男兒身，恨自己為什麽是卑賤的商女；若是男子，若是權傾天下的權臣，是不是，就可以幫助他？
看著她這般，宋鐸和顧采薇都沉默了。
顧采薇把目光投向宋鐸，示意他說話。
在生死麵前，在她如許深情麵前，顧采薇一點兒吃醋的心都沒有了。
宋鐸喉結動了動，半晌道：“你這是何苦？明明你也知道，我心裏隻有她一個人，便是你做再多，我也隻能道一聲感謝。”
巴雲娘哭得說不出話來。
多少年，無論多苦多難，她從來沒有如此絕望過。就算宋鐸是天上的月亮，她隻能仰望，隻要他在，便有光明。他不在了，以後的漫長黑夜，除了黑暗和空虛，她還能剩下什麽！
顧采薇從旁邊衣服上抽出自己的帕子，示意宋鐸遞給她。
宋鐸把帕子放到桌上，巴雲娘伸手取了過來，帕子觸及臉龐，就被洶湧的淚水打濕。
顧采薇也跟著不由淚流。
哭了半晌，巴雲娘終於止住了，吸了吸鼻子，望著顧采薇，盡量沉靜道：“你這是打算，跟將軍一起？”
顧采薇看了宋鐸一眼，眼底露出化不開的眷戀，點點頭道：“是。”
“好，好。”巴雲娘點點頭，心裏湧出無限羨慕。
這輩子，她和宋將軍，有緣無分。生沒有機會，死後也沒有，就讓她徹底絕望吧。他既然歡喜顧采薇，那便讓顧采薇陪著他，無論生死都不會寂寞。
寂寞的滋味，她嚐過太久並且一直浸泡其中，她不舍得，讓他也那般。
巴雲娘冷靜了下道：“我已經訂好了金絲楠木的棺木，因為太倉促，隻能買現成的。當時我還想，這棺木是雙人的，有些不合適，但是隻能將就，現在想來，倒是極合適的……”
宋鐸想說什麽，被顧采薇拉住。
顧采薇不動聲色地衝他搖搖頭。她現在才知道，昨日那五萬兩銀子的金絲楠木棺木，竟是被巴雲娘定去了。為了宋鐸，她真是耗盡了心血。
“我人微言輕，就是進這天牢，也費了大力氣。所以不能替將軍轉圜，”她頓了頓，道，“我已經重金買通了劊子手，明日他會幹脆利落，不讓將軍遭罪的……”
說著，她又忍不住流出淚來。
這輩子的淚水，今天大概流盡了吧。
“如此，已經感激不盡。”宋鐸拱手道，“姑娘深情，宋某無以為報，隻希望姑娘將來，能有一個好歸宿。”
“好。”巴雲娘木然地點點頭。
“巴姐姐，我不方便起身。日後若有什麽事情，去徐祭酒府找他們家少奶奶，若是不是太為難的事情，她都會幫你的。”
顧采薇道。雖然不想給明珠添麻煩，但是她實在想為巴雲娘做些什麽。
“好。”巴雲娘又點了點頭，“如此，我便祝福將軍和你，一路走好，生生世世，恩恩愛愛。”
說完，不待兩人再說什麽，她轉身跑了出去。
“表哥——”顧采薇看著宋鐸，喃喃道，“我們還是欠了她。”
“是我欠了她，不是你。”宋鐸道，“可惜，她要的我給不了。”
他的一顆心，完完整整地給了顧采薇，多餘的任何人事，都再也擠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