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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祭母

  一切來的太過突然,實在令人猝不及防。


  “娘,娘,你醒醒啊。不要丟下女兒,不要啊。”我淚雨如柱,一個勁的晃著母親的身子,卻見她的神色漸漸迷離起來。


  “傾城,傾……”母親想要說什麽,卻根本聽不清楚。我隻好將耳朵湊過去,隱約聽到,“禦令……在嫣兒手裏,就是…… 就是那枚玉佩。”


  言畢,母親便沒了氣息,她望著天空,嘴邊掛著幸福的微笑。或者,對於母親而言,這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娘,你說的什麽啊?不要睡,女兒以後一定聽娘的話,不再擅作主張。傾城錯了,錯了。”我的哭喊分明起不到絲毫作用,卻依舊固執的哭著,叫著。


  朱允文一直護在我身側,見我哭泣不止,輕輕地抱起我,使得我的頭靠在他的肩上。


  “想哭便哭吧,”他溫柔細語,而在我聽來卻是如此的揪心。


  “朱允文,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不曾救過你。那便不會有現在的事,母親不會死,嫣兒也不會受傷。我好後悔。”我伏在朱允文肩頭痛苦起來,淚水浸濕了他的錦袍。


  感覺到有人想要過來阻止,卻被他喝住了。


  湛藍的天幕依舊那般清澈明淨,空氣中卻凝聚著肅殺的氣味。刺客被盡數擒拿,錦衣衛並無傷亡。而我的母親,卻在也不會回來了。


  朱允文臉上褪去了往日的悠然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滿麵愧色。 “傾城,是我害了你母親。”


  我頓時覺得好笑,堂堂長孫殿下竟向我一個小姑娘低頭了。聞言我反而覺得心中更加難過,怪隻怪我自己,與他人又有何幹。


  “民女告退。”我叫來魏臨替我扶嫣兒,而我則扶著母親踉蹌著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我將母親葬在了一株梨木下,清風浮動,漫天飛舞的梨花碎了一地,散發出沁人的芬芳。


  母親一向喜愛梨花,她言,梨花品格高潔而不孤傲,沉靜而不招搖,蓄勢而發,幽香沁人。


  時常會見她立於梨樹下,口中輕念:“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勝淒斷,杜鵑啼血。”


  從前我不懂,而如今,我可以肯定,母親感懷的定是我那素未謀麵的父親吧。


  頓時間所有的憂傷一股腦兒湧上心頭,我心煩意亂,執起手中的長簫,吹了一曲《憶秦娥》。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


  樂遊原上清秋節,鹹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與母親相處的情景一一在眼前掠過,處處透著溫情,現如今卻格外令人揪心。


  簫聲淒索悠揚,悲哀婉轉,斷人心腸。簫聲所至之處,皆渲染上一重悲戚。吹著吹著,我泫然而泣,便再也難以繼續。


  身後便有人道:“這曲調太過悲戚,聽你吹來,多了幾分女兒家緬懷過去的沉重,如此心境,實不該為你所有。”


  我回身望去,已有人在我身後站定。我顧自沉浸在自己的簫聲中,竟不知他何時已至身畔。


  此人四十上下的模樣,身著一席便裝,卻也可以看出是個有身份的人。而這個人,便是我一直誤以為是我父親的人,禮部侍郎葉戚協。


  “我是不是該喚你一聲舅父?”我淒然問道。


  他臉上也盡是悲戚之色,“你已經知道了?”望著漫天飛舞的梨花,隨手執起幾片落於墳前。“你母親生前最喜愛梨花。”


  仿拂是陷於回憶之中,他嘴角漸漸浮起一絲笑意,這才向我緩緩道出過往。


  舅父與母親是親兄妹,長母親三歲。舅父好讀書,一心想要考取功名。盡管生活節儉,卻也欠下了他人銀兩,落魄不堪。


  當時的母親年輕,樣貌也頗為出眾,順帶著跟舅父學了些詩詞歌賦。


  生活拮據,母親便靠為人浣洗衣物得些銀錢維持生計,舅父則代寫些書信,卻仍舊遠遠不足以承擔舅父讀書欠下的債。


  生活雖算不上富足,卻也算是平靜自在。


  直到一天,舅父進京趕考歸來,卻見有人上門討債,從此打破了這份寧靜。


  母親和舅父實在拿不出銀兩,誰知那夥人竟兀自抓了母親,揚言要以母親抵債。


  舅父拿起門前的木棒要與那夥人拚命,卻奈何其人多勢眾,難以抵禦,自己也身負重傷,臥床不起,隻得在家中休養些時日。


  後舅父四處尋找母親下落而不得,卻得知自己金榜題名,高中狀元。


  舅父非但封了官位,還賜了府邸,盛極一時,各種達官貴人紛紛上門拜賀,舅父卻顧不上,隻是差了管家前去招呼。


  自己則帶人將那些地痞抓來問話,這才得知母親被賣入青樓。舅父將他們處分之後,便依著他們所言尋找。


  此時的母親已化名“玲瓏”,卻成了賣藝不賣身的名妓。


  舅父曾多次提出要為母親贖身,然而母親卻執意不肯,這一切,隻是因為遇見了我的父親。


  那是母親被逼著初次接客,她幾欲求死而不能。遇上幾個無所事事的公子哥,母親極力反抗,好在父親及時出手相救。


  父親愛憐母親,欣賞她氣節高遠,並交代主事的日後不準難為母親。


  母親心中感激,又仰慕父親才情,兩人漸生情愫。


  父親身居相位,卻難以給母親名分。便置了一處郊外別院,雖沒有正妻那般尊貴榮耀,卻也落個自由自在。母親本就不在乎世俗眼光,更不介意名分之事。


  父親掛念母親,每隔幾日便去探望。轉眼間一載已過,便誕下了我。闔家歡聚,連一向自恃清高的舅父也私下送來了賀禮。


  當時父親圍剿元朝餘黨時曾經得一對藍田龍鳳玉佩,他將其中一塊火鳳玉佩送給了母親,另一塊便遞交給了當今聖上。


  不知為何,一夜之間整個皇城都流傳一個說法,說是有兩塊可以開啟元朝寶藏且號令三軍的禦令,就藏在父親府中。


  接著便又傳言父親謀反,家中藏匿大量兵器。


  而後,當時的錦衣衛指揮使當晚便帶人抄了相府,父親和禦史大夫陳寧皆被滿門抄斬,株連九族,連同親信仆人以及來往過密的大小官員,共上萬人獲罪,可謂驚心動魄。


  好在並無人知曉母親與父親的過往,這才逃過一劫。我們四處顛沛流離,途中遺失了那枚玉佩。


  母親雖然惋惜,但見我安然無事便心中安慰。


  而百轉千回,收留嫣兒之時,母親便瞧見了那枚玉佩,也算是失而複得。這便是母親見那玉佩便悵然失意的緣由。


  而那禦令的傳言,至今仍沒有人知道真假。


  我也終於知道為什麽我們寥寥三次的見麵,舅父隻會拍著我的頭慨歎那句:“可憐的孩子。”


  十幾年來,舅父刻意與我們保持著距離。卻也並非不聞不問,這才得知他一直暗中派人保護著我們。遇到霍藍霆那晚,救下我的兩名藍衣男子便是舅父的人。


  我頓時心中溫暖,便道:“舅父也算是對我們情深意重了,日後若是再見,便當做陌生人吧。傾城畢竟是罪臣之女,不想連累了舅父。”


  他臉上愧色難當,淒然道:“我內心實在有愧,若是不將你照顧好,將來有何顏麵去見你母親。傾城,隨舅父回府吧,縱使受到牽連,我也算是問心無愧了。”


  我內心感動,卻依舊婉言拒絕了。舅父算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縱然他願意,我又豈能拖累了他?

  簫聲漸起,我又重新奏了一曲《憶秦娥》,曲調更加低沉。


  我仿佛可以看到那數萬條生靈被大肆屠殺的情景,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是否無辜。可我知道,在這數萬條生命中總會有人是無辜冤死的吧?


  較之前的曲調更為淒楚哀婉,舅父見我難掩淒然之色,便靜靜離開。


  祭拜母親一日,滴水未進,粒米未沾。已是深夜,天幕不似往日般璀璨耀眼,仿若被黑暗所吞噬,烏黑迷蒙的一片,令人恐懼。


  嫣兒服下湯藥,已經睡熟。她的傷勢漸漸好轉,隻是周身幾處嚴重的傷口,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好在長孫殿下多送來些生肌去痕的創藥,多用些時日便也無妨。


  想到朱允文,我的心不由得一沉,那個芝蘭玉樹般的男子,總是一副悠然清濯的模樣,那樣不染凡塵世俗,令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而他的祖父,卻生生殺了我父親滿門。我是該恨他,怨他,或是其它?仔細想來,這一切又與他何幹?心中百種滋味,攪亂了一汪靜水。


  難怪霍藍霆揚言,他日若是得知真相,休要悔恨。


  我依稀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十分堅毅,“傾城不悔。”


  我不禁疑惑,霍藍霆從何得知我的身世?莫非他是父親死裏逃生的舊部?可年齡上又不大相符,父親遇難之時,霍藍霆也不過是個十歲上下的男童而已。


  心中實在憋悶得很,母親已經離開,而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日醒來頭痛不堪。


  早早地給嫣兒塗抹了些創藥,胡亂吃些東西,便遊走在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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