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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屏風

  這一刻,光頭胖娃娃沒有像上個問題回答的這般迅速,而是思考一陣,最後搖搖頭,又點點頭,同時眼珠子在老究和陳拓身上打轉,最後生怕自己解釋不清楚,用手指點點自己,搖頭,在點點地上的這些屍體,點頭。

  「你不願意去往生?只要葬下你的同伴?」葉恆顯然有些詫異,難能理解光頭胖娃娃的想法。

  不僅是他,其他人也是驚訝的表情,看著胖娃娃。

  「如果你不願意往生,等到此地的屍體被超度之後,你的魂魄就難有根,如此,你需要去尋找一個寄託的軀殼。」老究緩緩走到光頭胖娃娃身邊,拉聳的眼皮之間,架著層層皺紋。

  胖娃娃很認真地點點頭,而後四處張望,最後將目光落在葉恆左手的木珏上,隨後咧開嘴一笑,指指那根木珏,然後有指指自己,嘩一聲,化作團煙氣,漂浮到葉恆邊上。

  光頭胖娃娃的動作不消說,明擺著是要拿自己的木珏當做他的軀殼,葉恆也不知道自己手裡的木珏究竟要如何變成軀殼,引光頭胖娃娃進來。

  光頭胖娃娃好像沒有被這些問題難到,煙氣靠近木珏,下一瞬,木珏開始散發綠色的光芒,胖娃娃化作的煙氣則凝聚成偌大的一團,包裹住木珏,透出綠光。

  漸漸地,綠光消失,煙氣也隨之消融,木珏就像是吸收了煙氣般,回歸原先的模樣,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什麼,靜靜地緊貼葉恆手臂。

  「完事了?」葉恆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同,煙氣也已經消散,想來已經完事。

  「當然,很快的。」葉恆手中的枝條突然搖曳,在根尖上,趴著一個瓷玉般白的胖娃娃,胖娃娃不再像先前那般用動作解釋,直介面出人言。

  瓷白的胖娃娃僅有拇指大小,此時正口吐人言,扭頭朝老究說道:「可以開始了嗎?」

  老究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情況,鬼魂附體他見過不少,可這鬼魂附體之後還能口吐人言的,這是他第一次見。

  「可以了。」老究探出手,還是像先前那般隔空取物,手裡出現幾張淡黃符紙。

  接著,他先後點燃四根先火折,放到了居室四角,居室頓時間明晃晃一片,地上的孩提因此顯得更加鮮活,可再鮮活,仍舊失去了生機活力,透著死寂。

  「陳先生可會北斗經?」

  陳拓點頭,脫口而出一段,眾生浮沉苦海,仙道貴生,無量度人。

  「那好,開始吧。」老究隨即走到居室四壁,各貼了一張淡黃符紙,上面用硃砂勾勒出不少字。

  四壁全部貼完,塗鼎幾人也沒閑著,十來個孩提已經圍繞著正中心擺放,地上留著些拖動的痕迹。

  「等等。」

  葉恆手中的木珏開始發光,其中漸漸幻化出一個人形,與先前見到的光頭胖娃娃無異,身體由煙氣凝聚而成,不知是不是光線原因,光頭胖娃娃那具由煙氣凝聚起來的身體比之先前,凝實了不少。

  眾人不知道光頭胖娃娃要幹什麼,都停下手中的事,目視從木珏之中出來的胖娃娃。

  娃娃眼角散落一些煙氣,就像是淚滴,打落到地上,化為白煙消散。

  娃娃走到那十來具屍體身邊,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握著破衣爛衫的一角,這件衣服屬於何人,認不清了,且當做是光頭胖娃娃自己的衣服吧,只見他緊握著衣服一角,遲遲不肯鬆手,靜默大概有十來個呼吸,這才罷手,將這一角的衣物整理乾淨,撣去上面的灰塵。

  眾人很安靜,注視著這個胖娃娃,一具,兩具……胖娃娃在每一個熟悉的身形面容前停留,為朋友整頓衣容。

  死後也要撫平衣袖,擺正衣擺。縱是匆匆離開,也要幾分體面,壽終正寢。

  一切動作下來,並未發出什麼聲響,直到最後一個老友的時候,光頭胖娃娃怔住,用手輕輕觸碰眼前這人的腦袋,眼神透著空靈,手指顫顫巍巍,剛一觸碰,就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往回一縮,直到過了有一陣,光頭胖娃娃眼角的淚水流盡了。

  他抬手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最後扭過頭,朝著葉恆笑了笑,很純真的笑容,葉恆敢保證,自己一直以來,從未見過能有這般純真的笑容,毫無雜質,毫不保留的笑容。

  笑容淡了,光頭胖娃娃上揚的嘴角漸地抹平,眼神開始迴避眾人,甚至不再多看葉恆一眼,他沒再給最後的「朋友」整頓衣裳,扭頭便往葉恆那邊狂奔,三兩步的距離,便隱匿到木珏當中。

  「繼續吧。給這些孩子超度。」老究再度起身,走到十來個孩子圍住的正中央,主導施法。

  伴隨嘴角碎碎念叨的口訣,剎那間居室大亮,宛若正午時的教養,貼在四周的淡黃符咒驟然發出火紅的的光芒,在牆壁上,以符咒為正中心,碩大的圓盤旋轉。

  陳拓的北斗經漸起,牆壁上碩大的圓盤受北斗經影響,慢慢地轉化成一塊羅盤,起先是多了些難以分辨的字,如若鬼畫符,慢慢地,又分出幾層,開始順著一邊旋轉。

  牆壁上的羅盤每轉一輪,頭頂上便出現一顆碩亮的星。

  第一顆星亮起的那刻,火摺子像是熄滅,不再發出耀眼的光,整個居室暗淡,一片,唯有四面牆壁上面旋轉的輪盤發出淡淡的幽光,頭頂之上,原本凹凸不平的天花板憑空消失,轉而變成一片浩瀚無垠的星空。

  星空之上,繁星點點,期間最亮的,便是方才出現的星。

  羅盤還在轉動,頭頂上的星空,漸地發出微光,一顆,兩顆,三顆.……

  北斗七星,每一個都在各自的位置。

  星空中的亮光每亮一顆,居室便明亮一分,一明一暗,演化白晝交替,最終起居驟然明亮,斑白的光透進葉恆的眼睛,令他不得不閉上眼睛。

  強光持續了好一會兒,再到暗淡的時候,葉恆揉搓眼睛,嘗試著睜開,然後掃過居室的每一個角落。

  四周牆壁上的羅盤已然消失不見,唯有貼在上面的符咒得以留存下來,原先淡黃的符咒,此時烏黑一片,硃砂書寫過的地方更是燒焦處一個缺口,露出後面的牆壁。

  天上的星空和北斗七星也已經消失不見,甚至地上的那幾具屍首,都沒了。殘留下來的痕迹,是唯獨能夠證明孩子存在過的證據。

  一切在亮光乍現的瞬間,恢復平靜,葉恆手中的木珏不再有動靜。

  「走了,耽擱了太長的時間,繼續前進吧。」李業扭頭便走,快步離開洞穴,回到黃綠參差的青銅主路上。

  重新點燃嶄新火把的幾人陸續跟上,還是下來時候的老隊伍,老究領在前面,後面是陳拓,在後面是李業,葉恆,塗鼎。

  這次有點不太一樣,塗鼎是死活不願地走在最後面,屁顛屁顛地走到葉恆邊上,嘿嘿傻笑。

  「有事?」葉恆嘴上是這樣問,實際上並不想和塗鼎交談,快步趕路。

  「沒啥事,葉小弟,這裡陰氣重,還不是做哥哥的怕你被鬼迷了神,特地來給你壯壯膽。」塗鼎樂呵呵地跟在葉恆身邊,不緊不慢,狗皮膏藥似的粘著葉恆。

  又走了不少的路,龐大的青銅牆壁出現在眼前,葉恆仰視青銅牆壁,眼珠子隨著幾個掛在上面的輪廓掃動,心裡暗自留意,最後跟上前面的李業,從左邊留下來的小縫鑽過。

  其實這個縫隙若要說小,倒也太過絕對,縫隙其實完全能讓五個人並排進去還有空餘,之所以稱作小縫隙,是因為在這龐大的青銅牆壁對比下,顯得像個縫隙。

  穿過縫隙,塗鼎又湊上來,緊貼著葉恆行走。

  「葉小弟,你看讓老究下來當這個掌眼,這主意不錯吧,你只要跟著哥哥,回頭哥哥幾個滅了陳拓那小病秧子,把他那份分給你,如何?」塗鼎這回沒說廢話,刻意壓低聲音,像是在拉攏。

  葉恆心裡就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沉浸在悲傷之中渾渾噩噩的腦袋頓時清醒,總覺得事情不簡單,先是陳拓找自己結盟,現在倒好,連塗鼎都來找自己結盟了。

  既然先於他人為盟,做人自然講守忠義,為此葉恆裝作沒聽見後半段,詫異地問道:「掌眼是什麼?」

  「哦,這是三下九流的行話。」塗鼎就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連連解釋道:「掌眼,通俗點講就是老大,領隊伍的那個就被奉為掌眼。咱哥三個,在江湖上,李業大哥為人忠厚,是我們的掌眼,但一旦到了底下來,那就是老究的天下,老究那就猶如蛟龍歸海,自然擔當得起掌眼這名號。」

  「那這些所謂的三下九流呢,是門派?」葉恆扯開話題,碰巧遇到塗鼎興緻大發,便多問些一路來疑惑的。

  一路行來,三下九流這四個字他都聽爛了,有些事情耳熟於心,字裡行間也能聽得出問題來,這倒斗的行當,打家劫舍的行當,都歸屬三下九流,這所謂的九流,就像是一個組織,將這些人聚攏在一起。

  「哎呦,三下九流的行當,就是些上不了檯面跑江湖的,討些許生活飯吃的,哪能說得上什麼門派,不過是些凡夫俗子,可末要捧殺啊。你說的呀,那是三教九流,我們這三下九流,還是從諸位仙人的名號里抄來!」

  「願聞其詳。」葉恆聽了后,自覺得好奇。

  「我們的三下九流可不一樣,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梆,五剃頭的,六吹手,七戲子,八叫街,九賣糖,這些便是九流的行當。」

  「那三下呢?」

  「三下那便指一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殺人越貨為最首,做的是最惡的事,損陰德也就最重。其下為盜門,嘿嘿,與道字諧音,盜門分作兩派系,分作人間盜與陰世盜,說白了就偷子和倒斗的,老究多半就是這行的。其三,便是撐船水鬼,這些傢伙,本來是沒多大惡的,可偏偏得在河上撈溺在水裡的東西啊,常年積了不少陰氣,也就被歸到這來了。」塗鼎說起這些來,滔滔不絕,直至前面帶路的皆停了下來。

  前面發生什麼事情,葉恆能猜的八九不離十,耳畔已然傳來滔滔江水聲,攜雜不少浪花,怦然萬里。

  葉恆加快步伐,走近了江河,開始還只覺得清涼,潮濕的地方總歸會比其他地方涼快點,這也無可厚非,但越靠近江河,就越覺得寒冷愈發不可收拾。

  才往前走幾步,葉恆就凍得哆嗦,趕忙後退幾步,盡量把身子蜷縮成一團,保持些溫暖。

  「這或許就是詩里最後一句說的,黃泉引道口!」塗鼎剛來,看到眼前的濤濤寒江,不禁驚嘆。

  直至塗鼎提起,幾人這才想到先前的詩句,下了水井,本就以為到了黃泉,又遇到不少險關,總感覺馬上就到終點,可而今一提詩句,望著寒冷的江水,又寒了眾人心。

  「應該沒錯了,本以為我們一路以來經歷了不少事情,總該走了一半多的路途,可而今才發現,這才是開始,」陳拓自嘲,經不住風寒的他接連咳嗽,而後轉過身子看來時的路,漆黑一片,卻能看到青銅牆壁龐大的的輪廓,「那青銅的牆壁,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迎客的屏風……」

  眾人隨著遠望,皆是大吃一驚,這不提還沒注意,如今提起,看那青銅牆壁輪廓,的的確確像個迎客的屏風,偌大的屏風,又是何等的手筆。

  仰視便令人生畏的屏風,還遠遠不及眼前濤濤江河的萬分,站在岸邊觀望,只覺得這河流沒邊,無邊無際,前路黑蒙蒙,無定期捲起的白浪,拍擊在岸的一邊,嘩啦聲就像天際的雷電劈落在眼前,潔白的水花頓時化為泡沫,再度與江河融為一體。

  前路很難走,如此激流,沒有載人的舟,憑著光腳趟水而過是不現實的,不僅如此,即便是有船,也很難在這湍急的河流之中確保不被浪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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