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歡而散
這日老板娘沒有敲鑼打鼓推銷早點，沒有迎來送往嗓門衝天，好像，整個寨子一改常態，綢繆著，張羅同一件事。
沅薇睡眼惺忪，被敲門聲吵醒，來人應該是卓歌，大清早何事如此莽撞，不像他的性格。“有事直說！”她還未洗漱，怎麽這幅邋遢模樣見人。
門外一聲輕笑，“你若再晚一步，可就要多個嫂子了！”
他如此陰陽怪氣，嫂子，莫非是高玨要與關家小姐成親了，何以如此之快！她側身抬手，喚來一件羅蘭輕紗，披在水碧色連襟對衫外，再輕紗一拂，臉上妝容一絲不苟。原來女子會法術還有此用處，她都忍不住欽佩自己。
出了門，迎麵是卓歌不可置信的驚訝，“這麽快，嗯，來得及喝杯喜酒。”
一前一後離開客棧，老板娘高喜萊應該早就去關家布置綢繆，客棧交由小二打理。得知兩人也要去婚禮湊熱鬧，還熱心指路。
臨街處處有人議論此事，縱使充耳不聞，起因經過也了解個大概。
“你騙我，今天根本不是婚期，我回去補覺了！”
“別啊，來都來了，眼前的大院就是高玨叔父家，你看，多喜慶。”
門前人潮澎湃，送禮討帖子的不計其數，他們看來，表少爺高玨回來主持大局，關家便能逢凶化吉，重新振作，隻可惜，人潮末處總有雙眼睛，嘲笑譏諷，滿目仇恨與得逞，它將一切了如指掌，靜看好戲。
沅薇注意到收禮的老管家，就是前日晚上差點被豬妖偷襲的老頭，隱隱覺得不妥，真如卓歌所料，關家背後有妖魔操控？
“二位也是來送禮的？我怎麽從沒見過兩位。”
他們不是寨子的村民，更不是來送禮的。好在這時有個小東西能派上用處，沅薇取出往生門的令牌，展示眾人，得到一片認可與讚譽。莫不是如此誇讚，往生門的徒弟個個都這麽好看!嘖嘖，跟天仙下凡似的。
沅薇禮貌拱手，“煩勞通報一聲，就說師妹有事拜訪。”
老人家擺手示意，“不必通報，表少爺說了，如果有個極其漂亮的女子來找他，請直接去大唐等候便可。”
看來高玨早就算好一切，卓歌在她耳邊提醒了一句，讓她做好心理準備，高玨一定有要事商量。果不其然，故弄玄虛的處事風格，他們觀望了好一會宅院，才悠悠見到他帶著一人過來。
“這是我表妹關美兒，也是我的未婚妻。”他指著身後擋也擋不住的龐大身軀，麵紗都被快撐破了好嗎？這……尊容，怎麽可能是高玨的未婚妻！
沅薇滿臉寫著，你是在逗我玩嗎，開什麽玩笑。
關美兒顯然是最尷尬的那個，她本不願出來見客，隻因表哥一再推薦，她又如何鼓足勇氣。可對麵所謂的二師妹，真的太美麗不凡 了，自慚形愧都是淺的。“二位是高玨哥哥的好友，也是美兒的朋友。略備粗茶，請不要介意。”
她倒是禮貌周到，找不出絲毫刺頭。卓歌真心實意道了幾句恭喜，一幫人便圍坐廳堂，商量開來。
沅薇心裏確實不爽，倒不是歧視大師兄這個未婚妻醜陋，實在有種被莫名玩弄的感覺，鼓著氣，慢慢聽對方從十年前細細解釋，一個多時辰後，氣未消，反而心裏更添堵。
“這位妹妹似乎不喜歡我，美兒有自知之明，配不上表哥，反而是妹妹宛如謫仙，你們更稱得上金童玉女！”
這番委曲求全的態度做給誰看，她不是以貌取人，隻是心中莫名怨氣罷了，說起來，都是高玨的錯，沒有長安勾欄裏遊戲一事，怎來如今分外尷尬。
吳叔樂嗬嗬遞上兩張請柬，更說婚禮就在後日，請他們無比出席。
“既然大師兄一切運籌帷幄，我等也不必擔心。就此告辭！”
“沅薇，你別那麽任性！關家還有妖怪要除，咱們理應留下來幫忙才是。”
“留下來？看他成親嗎，不過區區小妖，哪有他高玨解決不了的事情，非得要衝喜這一說！他一向自命高明，不是自願，別人又豈敢強迫。關美兒雖容貌身材欠缺，但心地善良，賢良溫順，日後必定白頭攜來子孫滿堂，我還有性命攸關的大事要處理，請大師兄見諒！”
認識沅薇這麽久，她喜歡生悶氣，喜歡冷冰冰，喜歡嘴硬，但一句話從不超過二十字，偏偏為了高玨大動肝火，一口氣說了長串，當真是新婚祝福真有要事，或許如卓歌心中所想，早就情牽於他。
尷尬的依舊是關美兒，自卑是種毒藥，蝕骨鑽心，尤其是為心愛之人，嫉妒之心，她的每一寸皮膚都像在烈火中燒灼，每一絲青發都顫抖不止，眼前美若天仙的女子，一定早與表哥相戀，而她，是拆散連理的罪人。
“美兒，你去哪兒？美兒！”高玨頭也不會追著她離去，那清涼的廳堂，再容不下盛氣淩人的入侵者。
不歡而散的結局，或許是高玨心中所願。他已向沅薇透露過心意，奈何對方處處躲避，難道不是拒絕之意嗎？眼下家中變故，他可以違背天地，斷斷不能拋棄家人，美兒，他是非娶不可。
行人擋路，她衝撞而散，怒火衝天，不知腳步所欲達方向，知知逃離，方是上上策。幸好身後有人一路跟來，否則她一怒之下回到魔界，再也到不了人間。
“前麵就是碑界了，你當真要走！”
卓歌一句高聲質問，醍醐灌頂。她為什麽會大動肝火，為什麽失禮於人？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關心則亂，書裏說得沒錯，人有七情六欲，她在人間呆久了，沾染了人的習性，對，一定是這樣。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即使不用心意相通窺測沅薇心思，卓歌已了然於胸。不論妖魔，一旦動情，生死不明，他從來隻在乎自己和妹妹安危，夏嬋因情遭劫，麵前的沅薇，但願不要成為下一個夏嬋。
“開恩玄玉道法玄妙，一定也能解開關家妖法，還有兩天不到的時間，隻要我們找到玄玉……衝喜就是無稽之談了。”
他再次提點，終於令她開竅。
“為了證明我沒有嫉妒，也為了證明我與高玨沒有私情，這塊破玉，勢在必得。”
她始終不肯承認，天下獨一自傲的大師兄，天下獨一高冷的二師姐，根本就是鏡中水月，天水之星，相似到極致。
——————————————————————————————————————————
美兒又把自己關在了祠堂，幸好暗室被他封鎖，否則，十年八年他可等不起。
“表少爺，小姐臉皮薄，你就讓她自己靜靜，想通了自然就出來了。”
所言極是，他從沒有認真與女子相處過，不比吳叔知曉女兒家心事。道了句謝，便灰頭土臉往廳堂走去，那裏，還有父老鄉親等候著祝福，還有關家繁瑣諸事等他決斷。
沅薇，那一日長安勾欄，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人魔殊途，我能否得到成仙都是難話，怎麽再拖累你！
或許情根未深種，或許相似未成池，該有此劫難！
“恭喜恭喜啊，老夫是一村之長，當年你還是個毛頭小子，如今已經是英俊小夥兒啦！”
高玨腳步還未定穩，一雙幹瘦的臂膀把他攬過去半個身子，這人他有點印象，十幾年前差點把他趕出關蒼的村長，想不到如今老態龍鍾，精神頭倒是足得很。
心裏追憶起年少身世，不痛不癢，他不是記仇小氣之人，懶得抱恨相對，主動還了個大禮，又恭恭敬敬客氣稱呼了一句村長，表麵功夫做得很足。
客人道喜，理應一頓茶水奉上，小嚐幾口，話匣子也打開了。一群人從往事追憶到現在，除了幾句牽扯到父親碧落，勉強使他不那麽無聊。
婚事依照寨子習俗，全村同慶，村長為長老主持賀詞，甚至連紅包等等也悉數談論妥當。末尾，叔母老夫人攙扶老爺前來客套一番。因著高玨因著高玨照顧細微，以內力續命，但他心中早知，叔父氣數將近，活不活兩年。
整理玉石藍的長衫，將進未進，好歹安撫長輩坐下。又是一番客套聊聊，村長偶然提起宴會所用食材，大致殺豬宰養的，提起村西一個圈養場，最近怪事連連，不怎太平。
"興許隻是小妖做怪，既然我職責所在，現在就去看看，可有人帶路？"
他肯出手，村民自然關係，感激不盡地打算派機靈小夥子帶路。
也不知哪兒冒出個商人打扮男子，給了高玨一個滿懷擁抱。"表弟，不記得我了，關蓬！小時候你被人欺負，我還出手幫你打過架來！"
十年不見，變化太大，對方已為人夫人父，一股銅臭味身份立現。
"來，前頭起開，我給你好好講講咱寨子的變化！"
哥倆好的樣子，他就被拉著敘舊去。
有了高玨，關家有救了。老夫人欣慰非常，人，最善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