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心意相通惹流言

  “為師算出，沅薇有此一劫，沒想到，來的這麽快，”這群人誤打誤撞，差點把沅薇小命斷送，後山常有妖怪渡劫，早已形成雷池之卦，沅薇此去，無疑請君入甕，能活著回來，真是福大命大啊。


  “此乃乾坤八卦鏡，可乾坤對換，若有人願意分去她的天雷劫，可保她暫時平安……”


  “暫時？難道沒有化解之法。”菁菁無端插話，

  “乾坤八卦鏡隻能一時瞞天過海，若要化解，恐怕還需開恩玄玉相助！”


  卓歌聽後，陷入深深思緒，看來劫緣玉是非找不可了。他卻不知，身後魔菁菁也是為玄玉而來，她接近往生門，一是奉命破壞沅薇與高玨的感情，二是為沅薇找得傳說中的神玉，她心底千萬個不甘不願，但魔君寵愛偏袒沅薇，魔界人人皆知。


  “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找到一個心甘情願，為她分去天雷劫的人，以八卦鏡施法，兩人便能心意想通，瞞天過海，自然不成問題。”


  誰肯心甘情願遭雷劈呢，菁菁是魔肯定不行，老頭倒是不怕，隻是他不敢冒犯沅凰上仙轉世，心意相通最好還是女孩子，沒那麽尷尬。


  他正欲喚來李穆婷，卓歌卻主動請纓，“我有妖丹護體，且有萬年修行，最合適不過。”


  “話雖如此，可……男女有別，”老頭想起沅凰上仙與天帝的十萬年情緣，若是天帝在此，那就再好不過，萬一兩人擦出火花，破壞了命定情緣怎好交代？見卓歌如此誠懇，他思量好久，終於點頭。


  八卦鏡懸於半空，倒影為黑白八卦之光，沅薇與卓歌背對背盤膝，頭頂白煙嫋嫋，直到八卦一分為二，各自幻化到兩人掌心，化作朱砂符號，隻要兩人調息幾個時辰，屆時沅薇再將傷勢轉移到卓歌身上，蘇醒應是再無大礙。


  書房門外，白衣侃侃走下階梯，恍惚間，頹然的背影，莫不是忍著劇痛離開的沉默。


  老頭未有言明，心意相通，到底是何感覺？旁係道法裏有一怪術，名曰讀心術。有招搖撞騙的妖道最喜練就，專用在富貴朝野人家，打探消息，掠奪財富。傳言，唐太宗有一最信賴的國師，最是擅長此法，還熟練用於行軍打仗，名譽雙手。


  此法聽著覺得奧妙非常，其實不然，凡修為達到通天眼之境界，皆能識破妖術，故此，讀心術終世不得揚名。那心意相通，又能怎樣？


  自師尊施法於沅薇和卓歌，他們沉睡一天一夜，再次如夢方醒，已是翌日晌午，老頭早早去飯堂蹲點，派了穩重的李素照看。


  檀香一滅，兩雙眼睛呲溜同時睜開，李素輕輕喚了一聲二師姐，見她沒反應，於是又喚了對麵床鋪的卓歌，還是不見動靜。兩人神色迥似，眼珠愣愣發呆，有種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的迷茫。


  她遵照老頭的意思，端了碗涼水，五指蘸水，仙女散花般撒開，果然有奇效。“二師姐，你感覺怎麽樣？身上的傷口還疼不疼，我這有師父調的草藥……”


  難得見李素一大堆旁白，沅薇為了清靜，開口阻斷，“倒杯水給我！”


  異口同聲，一男一女，李素張大耳朵，沒聽錯吧，隔壁床鋪的卓歌怎的也說一樣的話語。


  兩人同時直起身子，也被對方浮花照鏡的舉動嚇得一跳，沅薇還不知道乾坤八卦鏡的事情，直到卓歌娓娓道來，她再琢磨掌心朱砂，恍然大悟時亦為時晚矣。尤其聽得心意相通四字，更心亂如麻，那是不是意味著卓歌能輕易窺探到自己的心思，毫無保留，她的目光彌漫驚恐，憂思坦然。


  李素更為關心二師姐的傷勢，雖不作痛，但恐留下疤痕，貶了沅薇這般貌美如花的女子。師父研製的藥膏乳白色，冰冷溫澈，她小心試在手背，再不動聲色為她塗抹於患處。


  門輕悠悠推開，隨風飄散過百合脂粉氣味，能如此矯情的也並非旁人了。三人自顧自忙活自個兒，沒打算迎接菁菁的意思，她倒也賢惠，捧著一盤紅燒野鴨，笑臉盈盈，花枝招展。“菁菁知道姐姐醒來肯定餓壞了，這是我特意為你留的，”


  “我不餓，多謝好意。”沅薇的冷淡分為兩種，一是偽裝的麵具，不敢與人接觸；二是真的厭煩此人，打心底裏沒給對方好臉色。此刻，隻有卓歌知道她心底潛台詞是什麽。


  魔菁菁碰了一鼻子灰，試圖用高玨扳回一成，把昨日天雷劫卓歌如何如何體貼，如何英雄救美，又怎麽不顧安危分擔劫難，描繪得天花亂墜，淒美動人，高玨所做隻字未提，還揚言，眾人皆數送來祝福。


  大約一盞茶功夫的叨擾，菁菁便被卓歌借詞轟出去，耳邊清靜不少，是時候探討正事了。李素知進知退，掩上門，還一片清淨自由之地。


  房內所論，大抵圍繞開恩玄玉，老頭有意拖延，他們也明白，無非怕禍端蔓延，惹火上身，屆時天下大亂，一眾弟子必定趕赴前線，無一幸免的慘況。兩人思量許久，還是自力更生得好，找個恰當的理由，合適的時機，偷偷下山，尋找寶玉。


  時至傍晚，一眾弟子習武練法歸來，腹中饑腸轆轆，首當其中是解決溫飽大事，往生門每日早中晚準時三個時段，其餘地方尋不到半點人影，全數簇擁飯堂，把酒言歡去了。


  每餐茶餘飯後，總要八卦八卦，山下張家女兒嫁給了李家，哪個門派又去攻打另一個仇家，則天女皇又迫害自己親生子女，少不了談到論經，辯論幾句的。


  “五師姐，聽說狐王又來咱門派了，上次沒瞧見，腸子都悔青了，你告訴師妹，他現在在哪裏呢？”某位師妹兩雙泛濫桃花眼，不知矜持糾纏李素。


  “不用問五師姐，我告訴你們啊，死了當狐王妃的心思吧。”憑空站出個故弄玄虛的，引來花癡師妹不快。追問下，又將二師姐與狐王曖昧如數家珍羅列一二。“我親眼看見魔女給他們送飯被轟出來，還有啊，師父為了幫二師姐渡劫，搬出乾坤八卦鏡，給他們施法，聽說，兩人可以心心相惜，互通心思，這還不擦槍走火比翼雙飛，你們啊，都死了這條心吧。”


  接下來是長長的惋惜痛哭，眼跟前的王妃跑掉了。


  “莫子凡！你這個大大大嘴巴，你怎麽什麽事情都往外說啊，讓二師姐以後怎麽做人！”李穆婷氣的把筷子直接扔在八卦始祖身上，礙於高玨此刻的黑臉，沒敢吵嚷聲張。


  所謂謠言，迎風見長，聽風是雨，再以訛傳訛，說者無心，聽著稍稍添油加醋，便又是一場滿城風雨的好戲。外人又豈會在乎當事人的清白名譽，過足癮當是一樁樂事，口舌之孽恰恰如此這般荒唐。


  正巧沅薇與卓歌來飯堂用膳，兩腳都未穩當，李穆婷眼疾手快，推著兩人往回撤，高玨食之乏味，撂下筷子，一並跟上，身後一番轟天言論，充耳不聞罷。


  “姐姐還不知道呢，大家都在傳言，姐姐和卓公子心有靈犀，妹妹是不是也要恭喜姐姐，狐王的王妃，地位非凡哪。”菁菁本不知卓歌身份，謠言入耳，她抽絲剝繭拿來消遣沅薇，順便提醒高玨斷了心思。


  心底一陣抽搐，卓歌知道是沅薇在大動肝火，笑嘻嘻駁了回去，“實乃情非得已，大家不要再非議，壞了沅薇姑娘的名聲，我自擔待不起。”


  “人多口雜，他們並無惡意，不過有人挑撥罷了。不如你們去山下休息幾日，門內始終不安全。”高玨所議，不無道理。他們正打算找個恰當時機下山尋玉，正合心思。


  “我們現在就下山，”兩人異口同聲，旁人陷入尷尬語境。


  老頭采藥已去，不好商議，沅薇將行蹤所在前因後果請李穆婷代為轉告，不做停留，包裹也沒整理，匆匆下山，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大師兄，你還好吧？”


  事有緩急，他既是師兄，自當責無旁貸，排憂解難。奈何心痛聊聊，法術再高也幹預不得。從長安到往生門，六百三十裏，他沒有機會解釋，從打獵到現在，一天一夜，他還是沒機會解釋，為何種種際遇陰差陽錯，為何聚合匆匆，你看都沒看過我一眼。


  “事情發生突然，怎麽也料想不到，我們會因一句玩笑謠言，倉皇出逃，我知道你不是沒有勇氣麵對，好像自打長安回來，你都刻意躲避什麽……”


  沅薇定住，“警告你，不許打探我心思!”


  不過躲避二字，旁敲側擊，她竟然不打自招，真是個不設心機的魔。


  下山之路，前半段用飛行術，後半段雙腳走路。山下的故事她也沒少聽，有個寨子，叫“關蒼”，因村民家家種植關蒼術得名。此珍貴藥材別處不活，隻有此地生長迅猛，村民賣藥為生，富足得很。


  碑界為大塊方形黑石，光滑圓潤，少見的稀奇。估計沾了邙山頂往生門的光，這裏一草一木都有靈性，往來掮客諸多，客棧一家比一家豪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