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見
人生總是充滿著變數,到底是好還是壞,也隻有當事人自己親身經曆過才會知道。
又是一個桃花開得正盛的季節,李淵領著他的三個兒子,第一次如此鄭重地來訪。而李淵萬萬沒想到,這場桃花下的盛宴,竟然也是他和長孫將軍的最後一次見麵。
凰冉和蕪蓉在正處在無憂無慮的少女時期,特別喜歡在庭院裏嬉戲,更愛在桃花雨裏跳舞。這天她們又在院子裏嬉鬧,一時有些得意忘形,並不知道家裏來了客人。兩個少女一派天真浪漫,四下無人地追趕打鬧,從閨房到後院,又從後院到前堂,直到凰冉撞到一人,摔得四角朝天,才發現家裏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這麽多人。爹爹臉色鐵青地站在她們身後,身旁還站了一個長者和三個少年。
“你沒事吧?”被撞的少年將凰冉扶起來,輕聲問道。
“我沒事,沒事。”凰冉拍拍身上的灰塵, 轉身衝蕪蓉做了個鬼臉。
凰冉這一跤摔得有點窘迫,而且又是在陌生人麵前出醜,她此時此刻隻有一個想法,那便是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十分不好意思低著頭,迅速地躲到了長孫將軍身後。
縱然是再神經大條的姑娘,也會有羞澀嬌羞的時候。
扶她起來的那個人長什麽樣子,凰冉剛才沒有注意,隻覺得那人指骨修長,聲音也十分動聽。她心裏懷著滿滿的好奇,卻不好意思細細打量他。她心裏這會兒後悔死了,剛才真不該這麽莽撞。
“這孩子是小女凰冉,總是毛毛躁躁得。”長孫晟拉了凰冉兩下,試圖將她從自己的身後拉到人前,可是凰冉不知道怎麽的,就是躲在他背後不肯出來。長孫晟無奈,隻好衝身邊的李淵笑道:“今日這丫頭也不知怎的,這般扭捏,讓李兄見笑了。”
“無妨無妨,長孫兄言重了。”李淵一瞧見這個小丫頭,眼前就是一亮,對於長孫晟的話倒是沒有聽進去許多。
她的眉眼,她的神情,像極了一個人。李淵有一瞬間的失神,不過很快他就恢複了常態。一切,不過隻是,一場錯覺罷了!
長孫晟沒有發現李淵的失神,於是又招手讓一旁的蕪蓉過來,“這個是長女蕪蓉。”
還是在蕪蓉的拽扯下,凰冉才從爹爹背後探出身子,跟著姐姐恭敬的向那人行過禮,然後便迅速地拉著姐姐往後院跑去。小丫頭的性子,總是這麽不可捉摸,就像天氣一般,說風就來風,說雨便是雨。剛才還萬分窘迫地凰冉,一下子又變回了頑皮的小丫頭。
她心裏始終不舒坦,剛才沒有看清那人的長相,甚是遺憾想,這會兒她一定要看個究竟。
爹爹在大廳裏會見的客人好像十分重要,大哥二哥都恭敬地站在一邊不敢吭聲,就連平時凶巴巴的大夫人也在一邊低眉順眼地倒茶。
凰冉和蕪蓉躲在大廳的柱子後麵,眼巴巴地窺視著這場古怪的家宴。兩位家長互相寒暄了一番,便切入了正題。多年未見的老友,如今一敘,沒想到目的卻是為了兩家兒女的婚事。
長孫晟早已打量過李家的這三位公子,雖然他們年紀都還尚小,但個個儀表不凡,絕不是平凡之輩。
“長孫兄,這是老四,名玄霸,別看他年紀小,力氣卻大,可單手舉千斤。”
唐國公摸摸小兒子的頭,眼裏皆是驕傲的神色。
那小子得了讚許,立馬丟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雞腿,拿起隨身攜帶的大鐵錘就比劃了起來,驚得柱子後麵的姐妹目瞪口呆。
“甚好甚好,快些坐下吧。”長孫將軍偷偷的拿出隨身帶著的手帕,抹了抹額頭的汗。
“這是老三,名元吉,是最勤奮的一個孩子。”話還未說完,元吉便衝著一邊的元霸做鬼臉。唐國公苦笑道,“也是最調皮的一個孩子,和長孫老弟的小女兒倒是一個性格。”
說罷,一桌子人都忍不住笑了。扮鬼臉的那個人,卻絲毫不在乎,一臉得意地跟著笑起來。
凰冉在柱子後麵吐了吐舌頭,心裏對這位伯父的評價並不這麽認同,她才不會和這個醜八怪一個樣呢!
“那這位就是大公子了?”長孫晟看向最後一位候選女婿,問道。
“回世伯,是次子。”那個少年起身,禮貌地回答道。
“長孫兄,這是````”李淵想介紹自己家的老二,卻被這孩子給搶了先。
“在下李世民,喜歡讀兵法史書,擅長騎射。”不等李淵說完,李世民便搶先說道。
凰冉第一次聽人這麽鄭重的介紹自己,帶著三分驕傲,七分爽朗,卻把他的名字深深地映在了自己的心裏。李世民早已名聲在外,凰冉或多或少聽過他的一些傳聞。而這個人,正是是剛才扶她起來的那個少年。凰冉心裏有些雀躍又有些不安,原來這個人長得這麽好看啊,可是她剛剛還在他的麵前出了醜!
“兵法?史書?哈哈,二公子果然不同凡響。”長孫晟舉杯,酒未盡,人先咳嗽起來。
“長孫兄,你沒事吧?”李淵連忙上前詢問。
“沒事,沒事。”長孫晟身體雖然虛弱,聲音卻努力撐著洪亮。
李淵的幾個兒子,都十分不錯,而且各有千秋,但是適不適合他的女兒,他心裏似乎已經有答案了。
長孫晟仍舊咳嗽不止,這場宴會隻有早早結束了。唐國公父子四人,也不願多加打擾,囑咐長孫將軍好好休息,隨即便離開了。
直到他們都離開,凰冉才從剛才那份恍然如夢的思緒裏回過神。她急急忙忙追出去,卻隻是躲在大門口,偷偷地看著他上馬,馬蹄過處,盡是煙塵。
後多年後,凰冉都記得初見時,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以及長孫府門前,他漸漸舒展的眉眼,午後的陽光在他的鼻尖輕輕地旋轉,溫暖一路蜿蜒,一直流進了她的心裏。
後來,她才明白,就是桃花樹下的那一跤,以及柱子後麵那份最初的悸動,注定了她一生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