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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心之所念

  太後輕歎了口氣,道:“哀家知道你並不滿意這一門親事,所以才久久都未願與其成婚,但那到底是你母妃在世時交代你父皇給你選的一位正妃,前些年可以說是為了給你父皇守孝,無法辦理婚事,但現在你父皇也去了那麽多年,早過了守孝期,如今那章之信家的丫頭也早已過了適婚的年齡,總不好再讓人家在閨中耗著,那章夫人也曾在哀家的麵前念叨過好幾次,哀家也是沒有法子,這才沒經過你點頭,便讓皇帝給你下了賜婚這一道旨意,你也莫要怪哀家獨斷專行。”


  上官煉聽她提起了自己早已逝去的母妃,一時間自己母妃慘死時的畫麵再次浮上了心頭,那時候他雖年幼,卻是記憶不淺,他的母妃竟然是因為先皇過度的喜愛,而平白招來殺身之禍,眼底漸漸浮上了一絲沉痛,

  沉默良久方向著太後微鞠著躬,恭敬道:“太後多慮了,這既然是母妃的意思,微臣早晚也是要將她迎娶過門的,隻是這些年朝中事務多有繁忙,與西涼的戰事也是不久前才得以平息,一時無暇顧及,所以才沒有向陛下請旨完婚,將婚事暫作擱淺,如今陛下既然已經下了賜婚的旨意,正好也就省了微臣再去向陛下請旨了。”


  太後道:“你能看透這一點就好,你如今將她娶了回去,即便是不喜歡,也莫要怠慢了她,畢竟她一個女孩子家守在閨中,等了你這麽些年,也算是不容易。”


  上官煉稍作沉凝,又是微鞠一躬,方凝聲道:“微臣明白。”


  正當眾人聊得興起時,晨妃那嬌媚的聲音響了起來,隻聽她說:“聽說咱們的宛貴人以前可是在豫王府裏當過差的,就憑這過去的主仆之情,不知這回豫王爺大婚,宛貴人會送些什麽樣的禮物作為祝賀之禮呢?”說完,麵帶著微笑看著燕小宛,一幅看你如何收場的表情。


  放眼看去,卻始終隻見燕小宛微低著頭坐在位上,似乎並未聽見她的話。


  皇帝微蹙著眉看著晨妃,凝聲道:“晨妃,你管得也過寬了,這事似乎並不屬於你協理六宮的管轄範圍裏?”


  晨妃粲然一笑,道:“陛下明鑒,臣妾這麽問,也隻是一時生了好奇之心罷了,怎麽說宛貴人當初與豫親爺也在同一屋簷下共處過一段時間,難免會有些主仆情深,如今這豫親王都要大婚了,宛貴人她難免會送上自己精心準備的一份禮物,以作祝賀。”


  上官桀隨著眾人的眼光看去,隻見一個著青衣色的女子坐在其中,似乎並未聽到眾人此時討論的對像便是她,微微低著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春日的暖陽恰好從窗邊斜照了進來,正好落在她的身上,那青衣在陽光的襯托下,是晶光閃閃,繡在衣衫上的白蓮迎著陽光綻放著,更顯得其清麗脫俗,正是那日與怡妃一起在禦花園裏賞花的女子。


  許是因為怡妃的原因,頓時對她是生了好感,將手中的清茶飲盡,笑道:“娘娘這話問得有趣,既然是大婚,那當然是送一些寓意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之類的東西呀,譬如送子觀音、或是一些金銀珠寶之類的。”


  晨妃笑笑:“福親王此話差矣,您說的隻是像咱們這樣交情不深的人,才會送一些這樣的禮物,但若是交情匪淺的,那當然就不隻是這些了。”


  上官煉似無意地看了燕小宛一眼,期望她能有一絲絲反應,但是她沒有,仍舊是低著頭,就好像自已並未在期中一般,他眼底的沉痛更像是揮之不去那般,端起桌上的茶盞飲了一口,待得那一抹憂傷褪去,方慢慢抬起了頭向著晨妃,淡淡道:“娘娘此言差矣,微臣並未記得娘娘口中的宛貴人曾在微臣的府中當過差事,即便是有,那也不見得微臣與她就會相識,畢竟微臣府中的傭人沒有一百,也有數十人之多,並非每一個都有幸待在微臣的身邊侍候,既不相識又何來的主仆情深,更不會有娘娘剛才所說的交情匪淺了。”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凝聲道:“好了,既然都是來給太後請安的,那就好好地陪太後說說話,其他不相關的,就不要再牽扯進來了。”


  晨妃聽得他有意偏坦燕小宛,心中不由憋了一口怒氣,卻也隻得咽下了接下來要出口的話,微微曲著膝道了聲:“是。”


  眾人與太後又閑聊了大約半個時辰,見時日已然不早,便都依次告辭退了出去,上官煉與上官桀因為還有朝中事務在身,便也一一告辭退了出去。


  燕小宛在這一段時間裏一直都是低著頭,心事重重的樣子,沒有留意到眾人已經是告辭退了出去,待她回過神來時,四處隻剩了太後、皇帝、她還有一些宮人在此,她也忙離了座位,向太後辭行。


  她才走了兩步,便聽得太後的聲音從後傳了過來:“宛貴人請留步。”


  她聞言,輕輕轉過了身子,恭聲道:“是,太後喚住小宛,不知有何要事吩咐小宛。”


  太後看著她,她的身姿一如以往那般瘦小,粉嫩的小臉,一身青衣著在其身更顯素雅脫俗,那衣衫上繡著的那一團白蓮似栩栩如生,著在她的身上更添了幾分清麗,良久,方道:“宛,人如其名,取自詩經宛在水中央,宛在水中坻,宛在水中沚,是個好名字,你且留下,哀家有話要與你說。”


  她恭聲應諾:“是。”


  太後又道:“你且先跟周嬤嬤去泡壺碧螺春過來,回頭哀家再與你說。”


  燕小宛應諾一聲,便跟隨著周嬤嬤一道往慈寧宮的茶房走去。


  皇帝的目光緊緊跟隨著她,直到那抹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廊角,再也看不到了,方才不舍地抽回了他的目光。


  太後將他的這一份癡心看在了眼裏,隻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待得她們走遠,太後方對皇帝道:“母後剛剛處罰了沁嬪的事,你可都知道了吧?”


  皇帝輕抿了一口茶,抬頭看了一眼燕小宛適才離去的地方,淡淡道:“孩兒知道,在過來的路上,母後譴去的宮人,已經悉數告訴了朕,回頭朕會補上一份聖旨頒發下去,母後不必憂心。”


  太後歎了口氣,道:“她這孩子其實心眼也不算壞,隻是有時候衝動了些,有些不知道分寸,母後也隻是希望這次重重罰了她,以後能長點記性,否則再這樣放任下去,指不定她會做出什麽更出格的事來。”


  皇帝頓了頓手上的動作,輕輕擱下手中的茶盞,緩緩道:“希望她真如母後所說,沒有做出些出格的事來,否則就不會是降個份位,禁足幾日那樣簡單了。”


  太後道:“她們每日的鬥來鬥去,算計來算計去,無非是為了能得你多看顧她們幾眼罷了,雖說哀家現在還能替你管一管她們,但到底還是需要由你才能平衡得了她們之間的關係,你如今整日的寵著她,說著轉過臉看向了燕小宛適才離去的地方,到底是不妥,這宮裏最忌諱的便是專寵,你可還記得豫親王的母妃懿妃?”


  皇帝薄唇緊抿,輕輕點了點頭,低聲道:“朕記得母後曾與孩兒說過她是父皇生前最喜愛的一位妃子。”


  太後輕歎了口氣,道:“你父皇一生最愛的女子便是她,也就是你父皇喜愛她,所以對於她可說是到了獨寵的地步,後宮的一眾妃嬪,你父皇當時是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日日都宿在她的宮裏,你皇祖母看不過,趁著你父皇出宮辦事的時候,下了懿旨,處死了她。”


  聞之,皇帝滿是驚駭地看著她,如同看著一個從來都不曾認識的陌生人那般,直直的看著她,一手重重地扣在案幾上,向前半傾著身子,心中大慟,急急道:“母後你想做什麽?不,你不能這麽做,孩兒的命早已與她緊緊相係,她若安好,孩兒便安好,她…若不在,孩兒的心也就死了。”


  太後望著他,眼中滿是憐惜,輕輕歎了口氣:“母後也不是要幹預你要寵誰愛誰這事,但是你身為大興皇朝的皇帝,天下萬民之主,該知道雨露均沾這四個字的重要性,可你偏偏是任性地將這四個字屏之腦後,說到後來,語氣已是變得凜冽。”


  皇帝的目光越過了她,怔怔地瞧著窗外,窗外的兩株青桐樹樹幹直挺,枝繁葉茂,傲驕地迎著旭日伸展,兩旁的牡丹、芍藥開得正豔,一朵朵一株株如火如荼地開放著,在陽光的襯托下更顯嬌豔迫人。


  他終於是開了口說話,聲音卻像是從遙遠的山穀中飄忽而出那般虛無飄渺:“前人留下那樣多為愛而憂,為情而傷的佳句,那時候我不懂,總笑他們傻,常常是看過了,便是一笑置之,那時候我認為,這一生我都不會遇到那個能夠讓我癡心相待的人,更不可能會如前人那般為愛生憂,為情生慎,直到遇上了她,我才明白到,他們不是傻,而是癡,才了解到前人當時寫下那些刻骨銘心的佳句時的心思,孩兒不是不明白母後說的,可是孩兒沒有法子,每次與她人相處時,孩兒腦裏心裏想的都是她,孩兒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的心,更沒有法子阻止自己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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