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突變
鄭莜然氣鼓鼓的入睡,一直都未搭理過王奕凌,另找了一條被子,背過身貼著床最內側的床欄而睡,兩人之間彷彿有條無法跨越的鴻溝一般,明明同床共枕卻沉默無言,彼此分隔而睡。
夜半的天空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寒風拂過刺骨的彷彿可以帶走所有的體溫一般。
「王爺!王爺!大事不好了!」閔哲用力急促的拍打著房門。
王奕凌和鄭莜然同時驚醒,應該是整個玲瓏閣的人都被閔哲這拍門聲所驚醒,瞧著外面的夜色正濃,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才會三更半夜的如此焦急的喊醒他們。
王奕凌起身點燃燭火匆匆披了件外衣打開門。
「出什麼事了?」
「王爺,太子爺在東宮中暴斃,陛下吩咐了所有親王和公主前往。」閔哲俯身稟告。
「知道了,你去通知側妃再去備車。」王奕凌並未有什麼情緒變化,如一汪平靜的池水一般,閔哲的話並未泛起一絲漣漪。
鄭莜然在屋內聽的一清二楚,太子薨了,第一件想到的事,那豈不是太子妃再也得意不起來了?她也會失了太子妃這個稱謂,想到之前在宮外府邸中被太子妃如此羞辱,現在還真覺著解氣,雖然好像有些對不起太子,人家死了自己卻在心裡偷著樂。
王奕凌關上門轉身走到床榻邊。
「莜兒,快些起身更衣梳洗。」王奕凌邊說邊快速的穿上衣衫鞋履。
「我也要去?」鄭莜然可一百萬個不想去,這半夜三更又冰天雪地的還是去奔喪的。
「你是王妃自然要去,快些起身吧。」
「小姐,可以進來嗎?」白露和青玉聽見動靜急忙穿好衣衫來伺候鄭莜然。
「進來吧。」
鄭莜然不甘不願的起身,還真是極不情願離開好不容易捂熱的被窩,耷拉著個腦袋換上一襲淡雅的淺黃色的衣衫坐在妝台前梳妝。
到底是去奔喪弔唁的,就化了個極簡的妝容,簪子也都選的銀簪,既不失禮也不會太花哨反而被抓住話柄。
用最快的速度全部完成準備工作,披上一條雪白的皮毛大氅立刻馬不停蹄的趕往宮中,今日入了夜的常寧城因為儲君的亡故而不同,原本應該昏暗空曠的街道上疾馳著不同府邸的車架,巡視的侍衛們也整裝列隊神情緊張肅穆。
蕭涵月坐在王奕凌身側,倚靠著王奕凌,作出嬌媚做作之態,假裝暈車粘著王奕凌,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鄭莜然索性別過頭去,眼不見為凈。
這個蕭涵月絲毫沒有為自己親姐姐的夫君、自己的姐夫亡故而表現的悲傷,也不為自己的親姐姐失了太子妃之位,和后位失之交臂而同情,只是一味的粘著王奕凌,試圖引起王奕凌的憐愛疼惜,可見平日里應該也是姐妹之間感情涼薄的很。
下了馬車,寒風刮過,鄭莜然冷的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她們用最快的速度和其他皇親貴胄一起趕到了東宮,整個東宮燈火通明,一片哀傷悲泣之聲,宮人們都穿著素服,頭簪白花,忙著在各處掛起白綢,這一切都揭示著這東宮失了主人。
王奕凌牽起鄭莜然寒涼的手,蕭涵月也不甘示弱的直接勾起王奕凌另一隻手,一臉的得意望著鄭莜然,王奕凌也並未推開她,徑直拖著暗自鬥氣的她倆走進了這氣氛肅穆悲傷的東宮。
穿過前殿正在布置的靈堂,徑直走到後殿,還沒進屋就聽見皇后和太子妃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掀開門帘跨過高高的門檻,只見已跪著許多的親王、公主,一個個睡眼朦朧的偷偷打著哈欠,還要時不時裝哀傷的模樣輕泣個兩聲。
他們也隨大流急忙跪下,鄭莜然時不時抬起頭偷偷瞄著百花盛開屏風后透出的人影。
跪了許久,雖然地板上鋪著的是地毯,可是還是疼得很,一直聽著屏風后悲痛欲絕的哭喊聲,也不知要跪到何時。
屏風后,皇后髮髻散亂衣衫皺褶凌亂,淚如雨下拉著太子冰冷的手不斷的聲嘶力竭的哭喊,從前再端莊賢淑,體驗了死別也再也不顧顏面,只想搖晃著亡人,多希望他只是在沉睡,而不是再也喚不醒。
梁王獃滯的含著淚站在床榻前凝望著自己的長兄,梁王妃拉著悲痛欲絕的皇后,含著淚不斷的勸慰著。
而陛下卻出奇的平靜冷漠,衣衫整齊的負著手遠遠的站著,眼神雖緊落在太子身上,可是並沒有一絲悲傷的韻味,平靜的讓人覺得可怕,那張威嚴鎮定的臉僅有威嚴與淡然。
太子妃披散著長發穿著薄衫單衣與侍妾們一起跪在床榻前,掩面而泣,可能是真的發自肺腑為太子而哭泣,更多的可能是為了自己原本風光無限的未來而哭泣,那些奢望的未來,卻因為太子的亡逝也隨風煙消雲散。
「好了,讓奕雲安心去吧。」陛下緩緩開口說道,語氣平靜的沒有一絲感情。
原本就諾大的內殿,被陸陸續續趕來的貴族們填塞的有些擁擠,都跪在地裝的悲傷的神情,聽候著陛下的吩咐。
鄭莜然跪的腿都已麻木,也不知陛下什麼時候才能理會他們這群三更半夜爬起身趕來又跪了許久的無關緊要的人物,鄭莜然不斷的輕微調整姿勢,可不管怎麼頻繁更換姿勢,膝蓋始終疼痛不已。
「你們都起來吧。」望穿秋水終於等到了陛下轉身說這句話,眾人都跌跌撞撞顫顫巍巍的咬著牙忍著那觸電般的麻木感站起身。
「傳朕旨意,太子奕雲,品性純良,德才兼備,時天妒英才,太子奕雲因病逝於東宮,特賜謚號懷賢太子,附葬於景山皇陵,舉國同哀,按帝王大喪之禮,素服三月,禁一切娛樂活動、婚嫁之事,親王、郡王、公主日日留守東宮守靈服喪。」
陛下這一口氣說完這麼多的命令,鄭莜然只覺著以後的日子都難過的很了,心情就像這漫天大雪般寒徹心扉。
陛下冷漠的說完就負著手頭也不回的穿過人群掀起帘子走了出去,這套動作連貫流利,絲毫看不出這是個剛喪子的父親該有的表現,還是只是作為帝王帶著冷酷的面具無法宣洩出自己真實的情感。
鄭莜然換完素衣簪上白花,時不時的俯身揉著自己酸疼的膝蓋,也無心去理會粘著鄭莜然的蕭涵月。
可還沒多久,不知道莜怎麼了,大太監卯足勁兒的大聲喊著不知道什麼話,人們又撲通一下子跪在地,這次更是匍匐在地,行著跪拜大禮。
鄭莜然也不能做出頭鳥,也是顧不得疼痛了撲通一聲也隨波逐流跪拜在地。
可鄭莜然哪會是那種乖乖低頭的人,時不時抬起頭偷窺著屏風后露出的床榻一角。
原來是太監宮娥們在給太子擦身換衣,就太子那一身的肥膘,身軀龐大沉重要給他換衣,也是件不易的事,陸陸續續進來了許多的太監,一起幫忙穿斂服。
折騰了許久,終於順利的穿完了斂服撤去了遮擋著的屏風,太監們微微喘著粗氣已是滿頭大汗,床榻上的太子身穿黑色金線密織的龍紋華服,平靜的躺在床榻上。
因為太子是暴斃,內府完全並未準備他的壽棺,而太子的身軀龐大也不能勉強塞進給年老太妃準備的瘦小棺木中,這又委屈太子又失了皇家顏面,只能量身定做加大版的棺木,太子的屍身暫移至前殿中倉促搭建的靈堂中,皇后一路哭喊著終究傷心過度暈厥了過去,而太子妃則默默含著淚一言不發的伴著太子的屍身。
這一切都弄完天都已亮,天空中仍然飄灑著鵝毛大雪,整個常寧城銀裝素裹的美不勝收,可卻配上了素縞整個氛圍就不一般了。
這還是鄭莜然第一次體驗了一把帝王喪儀,才半晚腿都快不屬於自己的了,動不動就跪,還要日日守靈又是要跪,倒是有些想要小燕子的「跪的容易。」
也不知是不是熬夜累了又跪了許久,小腹不知是何因由有些隱隱作痛起來。
「各位主子,早膳已經備好,請前往偏殿用早膳休息片刻。」皇後身邊侍奉的姑姑走進前殿通知。
王奕凌攙扶著鄭莜然起身,可鄭莜然還未站穩,蕭涵月一把拉過王奕凌的手,鄭莜然一個踉蹌又重重的跪了下去。
「莜兒你沒事吧。」王奕凌推開蕭涵月的手,俯身拉著她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拉起。
「沒事。」因為膝蓋上疼痛的厲害,鄭莜然都站不直,只能弓著個身子被王奕凌攙扶著用龜速走出前殿,喜聞樂見的是,大部分人還是和她一樣的狀態,一路慢悠悠的晃到偏殿,一屁股坐下那一刻,彷彿重生了一般。
這御膳房也是敷衍的很,早膳白粥大包子的,一點食慾也沒有,可飢腸轆轆的肚子不斷的咒罵道。「都啥時候了還挑!快送進來!」
只能勉為其難的拿起包子應付著吃了兩口墊墊肚子,還堂堂的帝皇之家招呼客人吃的早膳還不如府里的,府里好歹還配鹹菜啥的。
就在鄭莜然走神的咬著包子細嚼慢咽時,王奕凌回眸瞧著她有些蒼白憔悴的側顏。「莜兒你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有些累吧,沒什麼。」鄭莜然無精打採的回道。
其實吧,渾身都疼,膝蓋最是疼痛,跪的久了腰也犯疼,肚子也來湊個熱鬧,估摸著太累了又受寒了,總不能因為一些小小的不適就請病假吧,那皇后還不要記仇記在她那本報仇小本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