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騎驢書生
從薛家集回榆陽縣城,要走上三四里路的山路。
山路崎嶇難行,卻也幽靜無人。
李向陽二人邊走,邊喝著酒。
吳心觀為著先前李向陽說他性格頑劣之事,有些忿忿不平,與吳心觀理論道:「李向陽,你回頭要找借口,能不能別拿我來說事?你拿我說事也就罷了,能不能說點好聽的?我怎麼就性格頑劣了?頑劣的是你好嗎?再說了,我一個道士,讀什麼書!」
李向陽咽下口中的酒,酒似火線入喉,讓他忍不住咧了咧嘴。轉頭看向吳心觀,見他那張面白無須地俊朗臉龐上,神情有些憤懣,心底愁緒頓時一掃而空,勾唇一笑,道:「這古人說得好,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人生道理,一半在書中,一半在腳下!你若不讀書,日後怎麼去行走江湖,遊歷天下?還有,這讀書也能讓人開闊眼界,開闊心胸,你看看你,不過就是一句性格頑劣,你就記到現在,這都是書讀的不夠多的結果!」李向陽說得理直氣壯,吳心觀滿心不服,卻又一時詞窮,不知如何反駁,只能瞪著眼睛盯著李向陽,然後拿起葫蘆就往自己口中咕咚咕咚一連灌了好幾口。
二人正鬧著的時候,一人一驢順著山路迎面而來。
驢是黑驢,個頭不大,眉心長了一撮白毛,很是顯眼。
驢背上,是個年輕男子,灰衣長衫,束髮戴冠。
李向陽看向他的同時,他也望了過來,二人目光一觸,同時點頭一笑,接著,擦身而過,各自離去。
走出去了一段距離后,李向陽猛地停下,轉頭望向那就快要消失在視線中的一人一驢,微微皺了下眉頭。
「師兄,這個會不會就是洪伯說的那個書生?」吳心觀在旁悄聲問道。
李向陽點頭:「很有可能。」說完,頓了頓后,又加了一句:「還有可能是薛家集那位秀才先生。」
吳心觀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小聲建議道:「要不跟上去瞧瞧?」
「好!」
……
二人隨即尾隨上前,出於謹慎,二人並未過於靠近,只遠遠綴在後面。
只見這一驢一人順著山路,行至離薛家集大概還有一里路左右的一個岔路口時,停了下來,片刻后,拐上了旁邊的岔路。
那岔路,是去另一個村子的。
這一人一驢順著這條這岔路又走了大概一盞茶時間后,便到了一處山崗上。過了這個山崗,下面便是那個村子了。
這路,不久前李向陽二人才走過,所以十分清楚。站在這山崗上,往下望,此時正能瞧見村中炊煙四起,陽光下生機遍野的美景。
不知那一人一驢是否也被這美景給吸引住了,竟在那山崗上又停了下來。
後頭的李向陽二人見他停下,只好也跟著停了下來。
微風拂過山崗,嫩葉在陽光下輕舞。
山野的味道,讓人胸中舒暢。
「二位公子出來吧!」騎驢男子突然拽著韁繩轉了個身,笑著望向那幽長山道上的某處。
李向陽看著那道身影,不由皺起了眉頭,伸手揭下胸前符籙,走了出去。吳心觀也隨即現身。
「你是怎麼發現的?」李向陽有些想不明白。他已經足夠謹慎,不僅不敢靠近,還用了隱蹤符。卻不曾想,還是被此人發現了。
是他有何秘術呢?還是他境界高深之故?
對面驢背上的男子笑而不答,轉而問道:「二位跟了我這一路,可是有什麼事?」
李向陽點頭道:「是有些事。閣下可是秀才?」
驢背上的男子神情微微一愣,接著反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李向陽隔著陽光錯影盯著他看了一會後,也反問了一句:「閣下好像不是本地人吧?這是要去元村做什麼?」
「四處走走,看看風景。」驢背上男子笑答:「二位公子要同行嗎?」
李向陽略一沉默,笑答:「也未不可!」說完,便與吳心觀二人邁步向前。
走到近前,李向陽看了看這驢背上的年輕男子,又看了一眼他身下的黑驢,而後又轉眼去瞧那山崗下的風景,輕聲感慨:「真是一番好春光!」
年輕男子看著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中,似有流光閃動。
「閣下可有聽說最近這附近總是有姑娘失蹤的事情?」往下走時,李向陽狀似閑聊一般,開口問道。
年輕男子牽著驢,漫步一邊,神色絲毫不變,點頭道:「聽說了。」
「閣下對此事可有什麼見解?」李向陽又問。
年輕男子看向他,道:「不是說是河神娶親嗎?」
「讀書人也信這般言語嗎?」李向陽詰問他。
年輕男子笑了起來,問:「公子從何看出我是讀書人?」
「既不是讀書人,閣下又為何要裝秀才,在薛家集當個先生?」李向陽兀地停了腳步。
年輕男子眼底有一抹光猛地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了下去。他臉上笑容依舊從容,道:「豈能事事都有為何!興之所至,順興而為罷了。」
「只怕閣下不是順興而為,而是籌謀已久吧?」李向陽聲音略沉。
他這話音剛落,年輕男子身下的黑驢突然像是受驚了一般,猛地揚蹄就往李向陽身上踹去。
李向陽往後退了一步,躲開后,冷冷瞧著那黑驢在年輕男子手中重新安分下來,而後道了一句:「看來閣下這驢是想他的老夥計了。」
年輕男子低頭看他,微微一笑后,道:「看公子似乎也無意這山野春光,既如此,那我們便各走各路吧!」說完,趕驢便要離開。
李向陽正猶豫要不要攔的時候,心性要直接很多的吳向陽卻已率先一步,攔在了黑驢跟前。
「廢話那麼多幹什麼!」吳心觀有些不滿地朝著李向陽瞪了一眼后,又立即朝著這驢背上的年輕男子喝問道:「我問你,那些姑娘呢?你把她們都藏在哪裡了?」
「姑娘?」年輕男子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了疑惑之色,接著疑惑變成驚怒,而後又是微微一笑,先前那些情緒一掃全無,只剩淡定從容:「看來二位懷疑是我將那些姑娘給擄走了!有證據嗎?」
吳心觀愣了一下,接著就要將洪伯說的那些都抖出來,李向陽清楚吳心觀性格,未免洪伯遭人記恨,連忙搶過話頭,道:「有無證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已經知道你們了!」
「那你們打算如何?」年輕男子笑著反問。
李向陽看著他,微微側頭想了想后,一臉認真地答道:「要不,先擒了你?然後拿你去縣衙與你那同夥做個交易。」
年輕男子聽后,臉上笑容消失,而後同樣一臉認真地問道:「那要是他不肯呢?」
李向陽微微皺了下眉頭,吳心觀則是愣了一下。
這時,年輕男子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哈哈的笑聲,刺破了這山崗上的寧靜春光,驚起林中飛鳥三兩隻,撲簌簌地往遠處飛去。
「小小年紀,就已邁入中境,真是不錯的修道苗子,可惜拜在了流雲觀這種小破道觀里。要不跟我走吧?保證你們能在百年之內邁入上境!如何?」男子坐在驢背上,身子微微前傾,深邃的目光盯著他們,充滿了誘惑。
百年之內,邁入上境!
還真是一個極大的誘惑呢!
「真是讓人心動!」李向陽笑著呢喃了一聲,而後,忽然笑容一收,認真道:「不過,你要說流雲觀是個小破道觀,我可不同意!」
男子笑著點頭:「能理解,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嘛!」
「你罵誰家是狗窩呢!」吳心觀終於忍不住了,擼袖子就準備上!
李向陽一把拉住了他。
「要動手了嗎?」男子看著他們,輕笑著問。
李向陽微微垂眸,看了看他身下那頭黑驢,而後抬眼問:「你們擄走那些姑娘,目的是什麼?」
男子好似沒聽到一半,自顧自地又說道:「我覺得你先前的提議不錯,趁著我現在只有一人,先擒了我,然後拿我去和我那同夥做交易,拿我換那些姑娘,誰也不虧。你們不打算試試嗎?」
吳心觀在旁蠢蠢欲動。
李向陽卻在這時,拉著他往後退了一步。
「真是無趣!」男子看著二人,神色間多了些失望之色:「既然你們不動手,那我便動手了!」話落,男子身形猛地化作一大團黑霧,朝著李向陽二人一涌而去。
李向陽二人見狀,一人出劍,一人甩手便是一大片的符籙。熠熠金光從那些符籙之上接連綻出,瞬間連成一片,擋在了二人之前,與那團黑霧撞在了一處。砰地一聲悶響,那十數張符籙一下子就有一半碎成齏粉。金光只阻隔了眨眼功夫,就瞬間被黑霧撕裂。
這時,吳心觀的劍光也到了。月白劍光,璀璨如日。
二者一觸,黑霧在劍光中燃燒,劍光在黑霧之中消磨,滋滋之聲不斷。
就在此時,李向陽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