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執著的心(下)
“恐怕是南疆人早已與狄人串通一氣、狼狽為奸了吧。”他搖搖頭,聲音漸微。
“什麽?!這……”楚熏一時啞口無言。
沒想到先前狄人的那檔子事還未平複,如今又得知了南疆人與狄族勾結的壞消息,看來周邊的異族一直都在對夏國虎視眈眈,而夏澤除了要應對這種種突如其來的陰謀外,還要努力抑製皇宮內的這股莫名邪氣和自己每況愈下的身體,這皇帝雖然表麵看上去威風八麵,卻也著實不是那麽容易當的。
“那你現在身體好些了麽?”楚熏低頭見他臂膀上的那道紫色印記已然消失,總算鬆了口氣,繼而又俯身去摸摸他的額頭,雖然還有些許餘熱,但看上去已經並無大礙了。
夏澤側過頭去,拂了拂淩亂的衣襟,略微昂起身子,楚熏連忙上去攙扶,小心翼翼的替他換了一個較舒適的動作繼續躺下。
“謝謝。”他淡聲回道,語調竟是異常柔和,眼底的那股寒冰也仿佛逐漸融化了,竟給人幾分親近之感。
楚熏愣了片刻,有些受寵若驚,忙摸摸腦袋不好意思的笑道:“沒關係。”
兩人間的氣氛也終於輕鬆了許多,楚熏原本對他的那幾分忌憚與顧慮此刻也都煙消雲散了,原來皇上外表看上去雖然冰冷孤傲,但其實也並非是個很難相處的人;再回想之前自己聽見的那些謠言,她才覺得是多麽的荒誕。
“你每晚都得像這樣一個人呆在冰冷的宮殿裏嗎?”楚熏抬頭遙望著這陰暗的四周,想想都覺得一陣膽寒。
“徘徊於皇宮中的這些惡靈凶猛異常,意識稍微薄弱的人很容易就會被它們附身控製,因此一至黑夜,除了朕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滯留在宮中。”
原來這就才是在其他人眼裏皇上 “性情孤僻”“行事古怪”的真正原因,他為了不連累其他人,便選擇深居簡出,甚至就連身邊的宮女太監能撤的便都撤了,在這無數個漫漫長夜,他就是這樣獨自一人麵對著一切,獨自承受著病痛與孤獨的嗎?楚熏心中對他的敬佩又增添了幾分。
四周漸漸靜謐起來,對麵的他微側的身影被窗外傾灑的月光映照得寂寥,深邃的眉目卻依舊是那麽淡淡的,如化開的墨汁般幽靜。
楚熏此刻終於是明白霍峰岩為何會不顧性命的想要拯救眼前這個人,並非是因為他的地位與身份,而是因為他的那份堅持。明明可以動用皇帝的權力讓別人去替他送死,但是他卻寧願自己受苦也要保全他人,明明可以有很多種借口去逃避,然而他卻是選擇去堅定的麵對,不得不說他的確是一個非常盡職的皇帝,倘若能活得更久,說不定真的能成為一個名垂千古的君主吧?
她低頭思索了一翻,想開口詢問一下自己內心的疑惑;諸如皇宮內的這股不祥之氣源自何處?諸如他的身體為何如此虛弱?諸如這五行殿的結界內蘊藏的究竟是何種力量?諸如自己該如何幫他?但這一連串的問題又太過繁多,她一時不知該從哪裏問起才好,也不知道他究竟會不會回答自己。
楚熏轉身朝那發亮的池子望去,找個話茬隨口問道:“話說,這個結界到底是幹什麽的呀?看上去真稀奇。”
夏澤沉默了半響,淡聲答:“此乃青龍幻境,為上古神器封神卷所張開的結界。”
“封神卷?那是什麽?它與皇城內這些莫名其妙的戾氣有什麽關係麽?”楚熏不解。
“封神卷乃上古五大神器之一,千年之前曾被封印於此,用以抑製禦魔盒的魔性。”
“禦魔盒?”
“你所見皇城之內這股不祥之氣的源頭正是那個名為“禦魔盒”的上古魔物,封神卷雖為神器,卻依舊隻能勉強將它封印千年,如今千年已過,結界日漸微弱,已無法再壓製住魔性。”
“那怎麽辦?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夏澤沉默了半響,目光落在了她背上的破炎弓上,問道:“你可知你身上這破炎弓的來曆?”
楚熏登時詫異:“咦?你也知道它的名字?”
夏澤點點頭,卻並未多言。
“姥姥交給我的時候,似乎有說過那麽一大堆的話,可是我當時太困,就趴在草堆裏睡著了。”楚熏單手托腮的抬頭回憶了片刻,接著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夏澤聽罷,又繼續耐心的解釋:“相傳這破炎弓是上古時代火神祝融用朱雀之羽所打造的利器,亦是上古五大神器之一。”
“什麽?!破炎弓也是上古神器?”楚熏嘴巴張得老大,難以置信,她原本還以為隻是姥姥製作的平常仙物呢。
“沒錯,倘若能完全發揮出它的力量,那麽要克製住那魔物自然是易如反掌。”
“那就是說我是可以消滅它的了?”楚熏欣喜的打斷他。
怎知夏澤卻搖首輕歎一聲:“可惜現在的你根本就無法完全施展出它的真正威力。”
她不甘心的握拳反駁:“你怎麽知道我就一定不行呢?”
他深邃的眼眸漸顯黯淡:“沒有人能夠做到,這是天意,朕已不想再做無謂的犧牲。”
楚熏一聽卻氣得直跳腳:“什麽狗屁天意!我從來不信這些東西!連努力都不曾嚐試過,就輕易放棄認輸,實在是懦夫所為!”
“這世間許多事,實非人願所能改變,乃是天數……”
她越說越氣憤,繼而兩手叉腰:“我不管!總之我已經拿定主意了!你若同意,便將你所知道的原委通通都告訴我!若不同意,我自己一個人也定然會去除那魔物的!”
“你……”夏澤一時無言以對,沒想到她年紀輕輕,性情倒是如此執拗,他一麵感歎,一麵亦對她的執著有些動容。
其實當第一眼看見她使用破炎弓時,他也的確曾經期盼過,期盼著她便是那個上天派來拯救自己的人,或許是在一次次失望的磨礪下,讓他已不敢再於心底燃起任何一絲希望來了吧?然而,當他此時對上楚熏那雙堅定執著的眼神時,心中又有股莫名的感覺在湧現。
“若稍有差池,便會命喪黃泉,難道你就不怕麽?”
楚熏卻毫不猶豫的昂起頭回道:“那你這十幾年來獨自麵對這一切,又可曾怕過?”
他驀然一愣,靜靜的抬頭看著她那熾熱的眼神,心中的那股猶豫終於化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