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朕不喜歡離別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朱由檢特別不喜歡離別的感覺。可是在短短的兩天時間內，他還是說出了三次再見。
朱由檢的三個同學，戲份本來就不多。再加上畢導拍起戲來，又是出了名的「快槍手」。很快，他們就接到了殺青的通知。
飾演無名皇妃的沈婉是第一個殺青的，緊接著飾演皇太子朱慈烺的方明也殺青了。
當天夜晚，朱由檢等人齊聚「鑫源土菜館」。故事從哪裡開始，就從哪裡結束吧。
「祝你們心想事成，大展宏圖！」朱由檢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酒格外的苦。
「老方，你作為太子，還不快敬皇上一杯！」庄雨對著方明擠眉弄眼，做出一臉賤賤的表情，試圖逗樂大家。
「咱們倆先碰一個吧。接下來的日子裡，就靠你保護皇上了。」方明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笑容。
「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沈婉調皮地眨著眼睛，笑盈盈的望著大家，突然拽了一句古詩。
「我聽說黃導要開新戲了，你們可以去試一試。就是條件可能會比較艱苦，據說大部分的劇情，都要在大草原上實拍。」王成大叔猶豫良久，終於嘆了一口氣，接著開口道。「電影好像叫。」
「王大叔，謝謝你！不管條件有多麼差，我們都要去試一試。」沈婉和方明一起，敬了王成一杯酒。
「要不然，咱們還是先去演電視劇吧。萬丈高樓平地起。」方明忽然沒頭沒尾的冒出來一句話。
「我再想想吧。」沈婉的態度有些敷衍。電視劇，難道說只要一去演電視劇，情況就會變好了嗎？
「我提議，大家共同舉杯……」
也許是因為大家都喝多了，那天夜晚回去的路顯得格外的漫長。後來朱由檢發現有人哭了，但是始終看不清楚那張臉，到底是誰呢？
……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紫禁城乾清宮內，一個頹廢的身影癱坐在龍椅上，周圍的侍衛和宮女噤若寒蟬，絲毫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深怕自己在這個時候觸怒了眼前那個天下之主——朱由檢。
庄雨飾演的侍衛統領，以巡視京城防務為名，一去不復返。朱由檢萬萬沒想到濃眉大眼的庄雨，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臨陣脫逃。
侍衛統領庄雨是朱由檢親自選中、提拔的幹將，不僅劍術一流，而且能夠在飛速奔跑的馬背上射箭。朱由檢常常感嘆這麼優秀的將士，本應該在戰場上大放異彩。留他在身邊保護自己，實在埋沒了他的才華。
侍衛統領庄雨的離開，對崇禎皇帝朱由檢的打擊非常大，這等於是全面否定了朱由檢用人的眼光。所以他才會一蹶不振，喪到極致。
……
「咔！這一場戲過了！」
畢飛導演說完這句話以後，庄雨的戲份也殺青了。這意味著，朱由檢又要跟自己的同學說再見了。
夏日的夜晚，微風徐徐，朱由檢和庄雨兩個人，對坐在嘈雜的路邊攤，相顧無言。旁桌的大哥肆無忌憚的光著膀子，喝著啤酒喊著髒話。
「你也要走了嗎？」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祝你早日成功。」
「謝謝。」
「還喝酒嗎？」
「喝啊，怎麼能不喝呢。」
兩個人一杯接一杯的喝起來了。酒喝得越多，兩個人越沉默。直到最後，朱由檢喝得酩酊大醉。庄雨吃力的把朱由檢扛回了住處。
……
也許這就是朱由檢的宿命吧，永遠只能夠目送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離去，最後只留下王承恩。
隨著電影的拍攝進入尾聲，劇組的人員愈發精簡了。以往熱鬧的拍攝場地，變得空空蕩蕩。
劇組拍最後一個鏡頭的時候，全部的燈都關了，只有遠處的蠟燭還在閃爍著。紫禁城內的御書房中，朱由檢端坐在椅子上，他的臉色在燭光下顯得陰晴不定。
王承恩的聲音聽起來遙遠又飄渺，正在斷斷續續地向朱由檢，彙報著接連不斷的壞消息。
「咔！」畢飛導演喊出這個字以後，突然感覺渾身輕鬆，笑著宣布電影已經殺青了。
導演的話音剛落，劇組人員都歡呼了起來，這部電影終於殺青了。四十九個日日夜夜的煎熬，四十九天繃緊的弦，為的就是這一刻。一群熱愛電影的造夢者，為數千萬觀眾創造了光影的奇迹。
「大家這段時間都辛苦了，今天晚上，老約翰海鮮大酒樓，我給你們舉行殺青宴。」畢飛大聲說道。
……
「殺青宴」是一部電影、一群人的散夥飯。劇組人員在這裡狂歡慶祝，也在這裡依依不捨的分別。再見了電影，再見了我的夥伴。
「朱哥，你的戲非常棒！」
「朱哥，有機會一起合作！」
「朱哥，你的演技非常好！」
從一開始默默無聞的新人，到大家口中的朱哥，朱由檢用了整整四十九天。朱由檢用演技征服了大家，憑實力獲得了所有人的認可。
「小朱，你好像很受歡迎哦！」美女主持人搖晃著紅酒杯，還沒有開口說話，就已經滿臉笑容。
朱由檢知道眼前的這位美女，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美女名叫「胡晶」，在電影里飾演紅顏禍水陳圓圓。雖然戲份不多，但是非常出彩，而且是劇中最漂亮的角色。
朱由檢可以將陳圓圓打入冷宮，但卻拿她的扮演者胡晶無可奈何，只能用喝酒掩飾自己的尷尬。
朱由檢把一整杯酒都喝完了，胡晶卻只抿了一小口紅酒。
「你很喜歡喝酒嗎？」胡晶笑吟吟的看著他，若有所思的問道。
「我……」朱由檢當然不喜歡喝酒，可是眼下除了喝酒以外，他實在不知道該做什麼，該說些什麼。
「下次見。」還不等朱由檢回答什麼，胡晶又笑著離開了。
「別離她太近。」王成大叔想了半天欲言又止，最後端起酒杯和朱由檢的空杯碰了一下。「少喝點。」
「知道了。」朱由檢說話的聲音悶悶的。他真的很鬱悶，大臣們以為他喜歡陳圓圓，王成大叔以為他喜歡陳圓圓的扮演者胡晶。
為什麼人人都認為朕喜歡陳圓圓呢？朕自己怎麼不知道呢？
「小朱，你最近辛苦了。」畢飛導演給朱由檢的酒杯倒滿葡萄酒，把酒瓶放回餐桌上，親熱的摟著朱由檢的肩膀，笑著說道：「今晚不醉不歸。」
「畢導，我……」朱由檢的話還沒有說完，畢導已經和他碰杯了。朱由檢只得把杯子端起，一飲而盡。
「今天只喝酒，不談事。」畢導笑著擺了擺手，把杯中的酒喝了個精光。「好好享受這個晚宴吧。」
劇組人員看到朱由檢和導演的關係親密，彷彿得到了什麼信號一般，紛紛上前搶著和朱由檢喝酒。很自然的，朱由檢又喝醉了。
……
殺青宴意味著歡聚，但也意味著分離。等朱由檢醒過來的時候，劇組人員早已經各奔東西了。
也許真正的告別，從來都是不辭而別。朱由檢很慶幸，這次終於不用說「再見」了，他真的很不喜歡離別。因為每到分開的那一刻，都會讓朱由檢覺得自己特別軟弱。
電影已經拍完了，這個夢也該醒了，朱由檢可以離開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總不能回紫禁城吧？拉倒吧，大明早就亡了。
四周太安靜了，朱由檢有點不適應。從小到大他的身邊沒有離開過人，他不管去哪裡都有人陪著。獨處的感覺真的比想象中糟糕。
「上車走吧！」助理小王還是那麼的神出鬼沒，他看到朱由檢還在發獃，沒有動身的意思，沒好氣的解釋道：「導演讓我送你回家。」
「謝謝！謝謝你。」朱由檢突然覺得，小王的這張臉變得很可愛，雖然小王總是莫名其妙的生氣。
「你買這麼多書能看完嗎？你知不知道這些東西很重！」小王一邊幫朱由檢搬東西，嘴裡一邊抱怨道。
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這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小王嘛。朱由檢使勁憋著笑，和小王一起合作搬書。
「你的車不錯。」朱由檢學著小王的樣子摸索了半天，用手拉開了車門，一頭鑽進汽車後排座位上。
「三百六十度全景天窗，真皮座椅，無級變速，正時鏈條，轉彎半徑小，通過能力強，百公里油耗……」
朱由檢不清楚小王在說什麼，但是感覺好像很厲害的樣子。這個黑色的大「鐵盒子」，看來還是個寶貝，大概就相當於朕的大宛名駒？
「不過，這車可不是我的。畢導把他的愛車借給我，讓我送你。」小王說完一大段話，好像有點沮喪。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朱由檢忍不住念了一句詩。
「行了，不用安慰我。系好安全帶，坐穩了，前面的路有點顛。」小王的車技真的讓人一言難盡。
「啊？」朱由檢哪知道，什麼是安全帶。他胡亂的找了根帶子，纏在了自己的身上，看起來很滑稽。
大概過了兩個時辰，翻滾的感覺終於開始消退，小王停車了。
「到家了，快點下車吧！」小王扭過頭，看著臉色煞白的朱由檢，滿臉嫌棄的說道：「你有點暈車啊！」
說著話的功夫，小王幫著朱由檢拉開了車門，扶著他下了車。
「還是朕的大宛名駒比較好。」朱由檢站穩后，一臉餘悸的說道。
「大別墅，你是土豪啊！」小王沒有聽見朱由檢的「胡話」，他看到這片別墅區的時候，已經驚呆了。
「別墅？土豪？土豪鄉望？這裡居然是鄉下？真是個太平盛世啊！」朱由檢比小王還要吃驚。
「哥，你回來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激動的撲到朱由檢的懷裡。哦，原來是朕的皇妹啊。
「行了，我走了！別忘了辦簽證。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小王看到有人來接朱由檢，卸下行李就準備離開。他還得趕緊把車還給畢導。
「再見！」朱由檢送別了小王。
人生也許就是這樣，有歡樂的相聚，也有悲傷的別離。即使再不情願，也挽留不住那個人。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