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朕的大臣是戲精
紫禁城太和殿上，大明皇帝朱由檢身穿赭黃色龍袍高坐龍椅，文武百官分列大殿左右，身披重甲的禁軍個個氣宇軒昂立於宮牆之外。
「上朝～」隨著太監一聲尖銳的大喊，整個大殿之上，所有的官員們都下意識的低下了頭顱，變得顫顫巍巍起來，連呼吸都被刻意的壓制，生怕發出絲毫的聲音。
彷彿是得到了什麼訊號一般，文武百官齊齊跪倒在地：「臣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諸卿家平身！」
「謝皇上！」
如果不是因為昨天，闖逆李自成也在這太和殿里，身披龍袍高坐龍椅，接受了群臣的朝拜。朱由檢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從前的歲月。
也許這就是光影的魅力吧，你方唱罷我登場，關公也可戰秦瓊，大家一起享受時光錯亂的感覺。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皇上，臣有本要奏。」
兵部侍郎王家彥告訴了崇禎皇帝一個壞消息：紫禁城的防務十分空虛，兵源嚴重不足，士兵的餉銀早已告罄，他很擔心軍心不穩。
戶部尚書倪元璐表示自己實在是無能為力，國庫早已空虛，眼下根本拿不出餉銀犒勞大軍。
大殿里的文武百官，嘰嘰喳喳得吵成一團，朱由檢聽得腦袋快要炸裂了。國之將亡，大臣們還來過去這一套。朱由檢已經絕望了。
就在這個時候，吏部右侍郎兼東閣大學士李建泰站了出來，他當場發出了鏗鏘豪言：「臣家曲沃，願出私財餉軍，不煩官帑，請提師以西。」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
果然要在這動蕩的時局中，才能看出誰是忠臣。李建泰願意傾家蕩產湊軍費，自帶乾糧上前線跟李自成拚命，簡直就是一股清流。
李建泰「慷慨赴國難」的表現，把崇禎皇帝以及滿朝文武感動的眼淚嘩嘩。崇禎帝賜與李建泰兵部尚書一職及尚方劍，令他便宜從事。
朱由檢很想大聲問一句：「還有誰？」但是作為皇帝他不能如此失禮，只得用期待的眼神環視了文武百官一圈。朕的忠臣良將在哪裡？
半個時辰過去了，剩下的官員們一個開口的都沒有，就只是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連看都不敢看朱由檢，甚至把頭低的更厲害了。
朱由檢只得安慰自己：千萬不可以求全責備，剩下的官員們雖然沒有挺身而出。但是只要他們能夠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那就已經是大明之福，社稷之福。
朱由檢知道再這麼耗下去，也不會有什麼驚喜出現。於是他趕緊示意群臣，開始進入下一個議題。
如今國庫空虛，餉銀告罄，計將安出？
大臣們只會之乎者也引經據典的說上一堆，朱由檢聽得雲里霧裡。既然這樣的話，朱由檢索性就乾剛獨斷了一回。
諸位愛卿，請為國捐錢吧！
崇禎皇帝朱由檢為了樹立榜樣，第一個要求自己的老丈人嘉定伯周奎捐款。
朱由檢哪裡知道自己的老丈人，根本就靠不住。不管朱由檢怎麼勸說，周奎一口咬定自己沒錢。老丈人哭窮，朱由檢很是頭疼。
後來在周皇后苦苦哀求之下，周奎才肯出了一萬三千兩銀子，其中還包括周皇后的五千兩私房錢。
朱由檢真的很想問一句：「開局不利，怎麼辦？」恐怕只能涼拌！
皇上的老丈人居然一毛不拔，文武百官都震驚了。大臣們紛紛效仿周奎的「騷操作」，朱由檢的募捐活動還沒開始，就變成了一場比慘大會。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大明朝的文武百官，窮的都快揭不開鍋了。再加上大臣們的口才又很不錯，於是朱由檢產生了一種錯覺：「朕是不是應該，給朕的大臣們捐一點救命錢？」
好在文武百官都是深明大義之人，紛紛表示堅決不肯給大明添麻煩，如今國運艱難，大家忍一忍就好了。不光如此，大臣們表示還要從牙縫裡擠出一點點救命錢。
兵部尚書兼工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內閣首輔魏德藻願意捐獻500兩白銀。剩下的官員們，捐款額自然不會超出首輔的標準。
朱由檢的募捐活動慘淡收場，募得的金額和巨大的資金缺口相比，那真叫杯水車薪。
朱由檢突然有些後悔，昨天夜晚真的不應該讀。有的時候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種痛苦。
「賊下令勒內閣十萬金，京卿、錦衣七萬，或五三萬，給事、御史、吏部、翰林五萬至一萬有差，部曹數千，勛戚無定數。」
李自成的心腹愛將劉宗敏，通過一番嚴刑拷打，收穫頗豐。劉宗敏從朱由檢的老丈人周奎處，抄出來現銀53萬兩。從首輔大臣魏德藻身上，拷出來了一萬多兩銀子。
劉宗敏等人為李自成追贓助餉40天，一共得銀子多少呢？七千多萬兩！合明末十四年的財政收入。
嘖嘖嘖，大明朝袞袞諸公，如果不逼他們一把，都不知道他們到底多麼富有。
朕的大臣們都是一群戲精！
……
正午時分，朱由檢率領文武百官，齊聚正陽門樓，為「大明帝國的勇士」東閣大學士李建泰送行。
李建泰上前向大明皇帝以及文武百官辭行，朱由檢為他賜宴。
朱由檢知道李建泰的結局並不美妙。但是和許多「聰明」的同僚相比，李建泰反而顯得那麼的可愛。
李建泰能在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起碼勇氣可嘉。李建泰積極響應姜瓖起義，其風骨比起那些望風而降的大臣來何止強出幾百倍。
朱由檢親手為李建泰倒了三杯酒，然後目送李建泰遠去。當然，隨之遠去的不僅僅是李建泰，還有大明朝最後的希望。
朱由檢很想大聲的問李建泰：「你是戲精嗎？為什麼要扮演勇士？演戲是不是很過癮。」
可是，他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因為這只是一場戲，所以這裡沒有大學士李建泰，只有演員「李建泰」。演員與戲精的區別有多大呢？朱由檢說不上來。也許能划等號？
在正午炎熱的太陽下，朱由檢莫名的感覺到一陣寒意，居然冒出了一身冷汗。朱由檢明明處於文武百官的簇擁中，卻感覺到無比的孤獨，彷彿一個人正在對抗全世界。
……
「咔！非常好，收工！」
畢飛導演是什麼時候來的，誰都不知道，或許在剛開拍的時候，或許在最後一段戲快結束的時候。
畢飛拿著導筒，坐著導演椅，看著監視器。賈軻副導演自己搬了個小馬扎，湊在畢導的身邊，看起來好像有些抑鬱。可憐的賈軻，導筒都還沒有捂熱，就被人奪走了。
很快第一拍攝組已經殺青的消息得到了證實，也就是說「李自成」老師的戲份已經全部拍完了。隨著「李自成」等七十六人的離去，劇組演員的隊伍縮水了一半。
畢導拍戲賊快，朱由檢非常滿意。和李自成「同居」的日子，朱由檢已經受夠了。雖然朱由檢知道自己是在拍戲，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紫禁城有且只能有一個主人！即使是做夢，也要做一個好夢。
「小朱，你的戲不錯啊！」
朱由檢感覺到一隻手，突然落在自己的肩膀上。緊接著畢導那標誌性的聲音，在朱由檢的耳邊響起。這場面是什麼情況，朕好慌！
「活學活用，看來你已經把劇本吃透了。我最喜歡你這樣有靈氣的演員。」畢導還在繼續鼓勵朱由檢。
「謝，謝謝導演。」朱由檢好像有些緊張，話都快說不清楚了。
「快去吃飯吧。中午讓小王給你加雞腿！」畢導的心情很不錯，他喜歡和年輕有天賦的演員交流。
看到畢導走了，庄雨趕緊用自己的大手，搭上了朱由檢的肩膀。
「你幹嘛呢？」朱由檢疑惑道。
「小朱，你的戲不錯！」庄雨的樣子很興奮，他模仿著剛才畢導說話的語氣，在朱由檢的耳邊說道。
「小朱，你說我像不像導演？」
朱由檢不知道庄雨到底像不像導演，他只知道自己的雞皮疙瘩快要掉一地了。庄雨刻意壓著嗓子說話，那聲音簡直是太可怕了。
「哎，小朱。說真的，你的戲確實很不錯！」庄雨的聲音再次響起。
還來！庄雨你是有幼稚病嗎？朕的御林軍呢？快把這個侍衛統領，給朕拖出去，暴打一頓！
「現場那麼多老戲骨，你從容對待根本不怯場，居然還可以飆戲。我真的很佩服你！當初在學校里，咱們還在同一水平線上呢。」庄雨的聲音里透漏出一股濃濃的挫敗感。
今天上午，庄雨飾演的侍衛統領，一句台詞都沒有。但是庄雨能感覺到朝堂里的緊張氣氛，他的後背幾乎都汗濕了，他有些怯場了。
朱由檢想說些什麼，可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作為皇帝，他根本不需要開導別人，可以說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而且，他真的不會演戲啊，全都是本色出演。
朕的大臣們都是戲精，朕的同學不會演戲。如果能夠交換一下，那該有多好啊！天賦真的錯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