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陌上人如玉
我被他看的有些心虛,佯裝鎮定,道:“殿下說的是。”說完,又假意咳嗽了幾聲,做出幾許嬌弱之狀。
李恪果然問我:“怎麽了?可是受了風寒?”
我假意道:“今日出門急,忘了帶披風,可能是著涼了,不打緊。”
“那就早些休息吧。要不就叫大夫來給看看。”
我秀眉一挑,淡然道:“看來臣妾應該多謝吳王殿下的關心了。”
我這話說的有些陰陽怪氣,果然他放下筷子,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
我暗自為自己定了定神,麵色不改的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李恪的表情陰陽不定,略微頓了頓,他終於出聲問我:“你到底想說些什麽。”我敏銳的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安,微微哂笑,原來他也是有些害怕的。
我用眼光不經意的掃過放在紫檀小木桌上的那本合著放著的《女訓》。《女訓》本是長孫皇後極力推崇的,因此大唐女子皆以此為守則。
我似乎有些生氣道:“臣妾近日無事便讀了《女訓》《女則》,才發現這書中寫 的竟然極是荒唐。真是讓人不忍閱讀。”
他自然沒有想到我竟然會這樣說。長孫皇後乃大唐國母,國母所推崇的普通人怎敢輕易褻瀆,而我自幼養在長孫皇後身邊,如今卻說出這樣一番大逆不道的話。這無論是讓誰聽到,都會感覺特別的不可思議。
他的目光飛快的掃過四周,問我:“這話怎麽說?”
我知道自己終於可以挑起他的幾分好奇心。心中也暗自感謝他的配合,如果他和常人一樣聽到我說這番“大逆不道”的言語時立即嗬斥我甚至責罵我,那我這編好的戲碼就沒有辦法演下去了。
“《女則》《女訓》中要求女子溫婉端莊,賢惠持家。要求女子三從四德,嫁夫隨夫。”我的聲音幽然不失清婉,“書中說女子隻有做到這些才能得到夫君的敬重和愛慕,夫妻之間才得和順美滿。隻是臣妾自幼便養在長孫皇後膝下,一言一行皆以書中所述為準,但卻不得其法。想來若非臣妾太過愚鈍不堪,便是這書中所說都是虛言了。”
這些話說的是有些直白,但我深信與他這樣的聰明人之間是無需太多遮掩和推敲的。既然已經決定要把話說明白,便不再畏畏縮縮,踟躕不前。
李恪的聲音有些喑啞,平添了幾分深沉:“你並沒有做錯,是本王忙著公事,疏忽了你。”
如果要是在現代,聽到有人這樣跟我說,我肯定會亮出我原本女漢子的脾氣,狠狠的罵他一句:去你妹的。但是現在絕對不行,身份所限,現在的我是名門淑媛,是大家閨秀。就算要罵,也不能如此的直白。
李恪的這番話說的極是精明。麵上是承認了他對我的疏忽,但同時又說明他對我的疏忽並不是因為不喜歡我或者是偏寵旁人,而是因為公務繁忙。明明心中就是對提防的要緊,但麵上竟然還能找出這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覺得再這樣下去,這錯誤最後還會落在我自己身上。索性鐵了心,直說道:“殿下是疏忽了臣妾不假,但殿下到底是因為公務繁忙還是因為排斥臣妾的身份,殿下自己心中最清楚!何必還要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來搪塞我。”
說到最後我已然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想起在書房門外聽到的那番話,那句“不得不防”簡直如同一枚鐵釘子深深的紮在我的心上。至親至疏夫妻,想到這一生將要與我以夫妻身份相伴的人竟然如此對我,心中怎能不難過。
也許對於一個普通的女子來說,即便心裏明白也不會說出來,但我畢竟是在新時代長大的,紮根在骨子裏血液裏的思想和作風是很難改變的。這樣的事情我是萬萬無法接受,也無法忍受的。
李恪的表情先是震驚,最後竟化作唇邊的一絲冷笑,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問我。長孫無忌是你的外家舅舅,高家仰仗長孫家多年。這些關係盤根錯節,你又是從小養在皇後身邊的,你會不明白?難道長孫無忌提議將你嫁給我就沒有任何目的?”
我來不及多想,話已脫口而出:“當然有。可是你怎的就那麽確定我會為其所用,成為他手中的傀儡?難道在吳王的心中,我高瑞玉就隻配做別人棋盤上的棋子?”
說到最後,我已是歇斯底裏。心中什麽也不顧,隻想著把這些憋在心裏的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